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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情人(43)

作者: 冬寄绵绵 阅读记录

“好啊,我每天都在盼着你过来,妈妈好想你。”

电话挂断后,祁落擦干净眼泪,再回到桌子前已然不记得几分钟前是怎样坚定的决心,让他无论如何也要逃离千疮百孔的生命。

现在才有懊悔,愧疚,自责,舍不得,这些零零碎碎的感情。

他不能丢下妈妈,他不能让妈妈孤苦无依地活在这个世界。

他不想再也看不到纪书宇。

祁落换好衣服下楼时才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头也有点痛。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又感冒了。

社区诊所二十四小时营业,尽职尽责地亮着灯。

医生为他包扎手腕的伤口时,狐疑的眼神一直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而祁落面不改色地说自己只是切菜时一不小心。

“伤口不要沾水,消炎药记得按时吃,明天再过来换一次。”

纱布一圈圈缠过瘦白的手腕,祁落挤出一个笑容,“谢谢。”

他付好钱拿着药刚想离开,门口另一个医生却突然叫住了他,“哎,是你,”他看了一眼祁落手里的药盒,“又感冒了?要不要挂个点滴,上回陪你来的男生怎么没在,他是你哥哥吧?”

“不用,不挂点滴,”祁落愣了愣神,下意识回答,“啊……是,是哥哥。”

“他那天可照顾你了,一直坐在床前面都不合眼,你打好点滴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说让你在这儿对付睡一晚,他硬是要给你抱回家,说你认床。”

医生絮絮叨叨地讲了好多事,祁落脸有些红,一直没有说话。他的余光看到了床头的折迭椅,那么又矮又窄的一个,不知道纪书宇怎么坐得住。

……

地铁在狭长的隧道里飞快行驶,一片昏暗的车窗玻璃,像镜子一样映出人的表情。

祁落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只有一双眼睛黑得吓人。他穿了件领口低的灰色针织毛衣,戴了栗色的围巾挡住脖颈,嶙峋的锁骨露在外面,衬得整个人清瘦又憔悴。

到了疗养院,他陪妈妈坐着聊了会儿天,依旧是熟稔地编造在学校很开心的谎言,他们绕着楼下的小广场走了几圈,等到了妈妈午睡的时间祁落才送她回去,自己也到时间离开了。

安静的走廊只听得到脚步声,祁落慢吞吞地走着,在楼梯间忽然看到了院长,他正弯下腰耐心地给摆了一地的盆栽浇水。

祁落打了声招呼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问:“叔叔,我妈妈在这里还要住多久?”

“怎么了,”院长直起身体,“这还要看专业的评估,等到各方面指数达标就能离开了,你妈妈是想回家了吗?”

“不是,”祁落的神情窘迫,“叔叔,我是想问,还要再交几个月的钱,下次要什么时候交。”

院长微笑着说:“这个啊,你不用担心,纪先生已经交了一年的疗养费,无论如何都是够用的了。”

“纪先生?”

祁落错愕地重复了一边这个称呼,才意识到这是在说纪书宇。

他心里五味杂陈,一面责怪自己连这件事都疏忽了,一面又觉得管纪书宇叫“先生”有些好笑。祁落印象里纪书宇是同学,不喜欢拉校服的拉链所以总是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朝气蓬勃到脸上像是会发着光芒,却只是一个幼稚又脾气坏的男生。

尽管颐指气使时有点雷厉风行的样子,但怎么都像是用不到“先生”这样严肃的称呼。

祁落低下头悄无声息地笑了笑,又猛然间晴天霹雳似的意识到,无论纪书宇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以后都会成为“纪先生”,就像不会错轨的火车行驶在正确的路上。

而自己和他是云泥之别,相差着整个天地,中间裂开一道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更深的间隙。

一瞬间祁落仿佛置身荒凉的旷野,身边吹过清冽而悲怆的狂风,几乎吹散他整个身体。

“叔叔,”祁落急急喊住要离开的院长,“叔叔,对不起,请问一年的疗养费是多少钱?”

院长的声音亲切又干脆:“十二万。”

回家的路上下起一阵小雨。

祁落没有带伞,想要抬起手遮住头顶,却忽然记起医生说过手腕的伤口不能沾水,只好又放下了。

倾盆大雨淋下来,他乌黑的刘海儿被打湿后贴在额头,滑过睫毛流进眼睛,又像泪一样涌出来,眼眶被刺激得有些发红,单薄的身体从上到下都湿漉漉地淌水。

祁落只好先找了个屋檐底下避雨,他大脑一片混沌,像是缠绕着乱成一团的毛线球,理不出一个头绪。

但有个念头正在慢慢成型,带着壮烈赴死纵身一跃的英雄主义,又有他的一点私心。

如果和纪书宇注定要断得一干二净,早晚都要变成形同陌路的人,那他不想亏欠这份恩情。

祁落想把钱还回去。

同时借着这个机会和纪书宇见哪怕最后一面,至少让他能解释录音的事,不管会不会被相信。

这些日子他在学校里受尽欺辱和压迫,不断逃跑躲避,根本没时间也没有精力想到去向纪书宇说清一切的事。但现在他总算找了个还算正当的借口,如果说是去还钱的话,纪书宇大概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想到这里,祁落的眉目微微舒展开,屋檐外的大雨也渐渐有了停下的趋势,他咬紧牙关走进雨里。

第二天上午,祁落回到家清点了所有的存折,保留了必要开支外,整个家里能拿出来的只有三万块。

那就先还这些。

他把这三万块的现金装进书包里,在班级名册找到纪书宇家的地址,从他家过去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和一个小时的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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