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金吾(95)
一侧的李无伤上来,向何昶行礼,请他向太极殿正堂去。何昶不安地看了一眼殿门,轻声朝李无伤问李鉴的病情,换了句无可奉告。
“这样也好。”他道。
怕是有人,关心则乱。
“你考虑得有点太久了。”卑弥呼道。
她望着孟汀手里的那柄长刀,伸手按住刚被孟汀卸下的右臂,脸色苍白如帛纸。一只笔杆身折断,落在身侧,乌墨染尽红衣。
“不久。”孟汀道,“人已经提来了。能不能将人带走,就看你的诚意了。”
“我知道万年县有人得叫魂症,双目已瞎,正在四处求医。”卑弥呼忍着剧痛,仰起脸来,“你可以给他们试药......”
孟汀踱到堂上,压着高座扶手坐下,道:“那些人都是被你们报复,才到那步境地?”
卑弥呼一怔,汗水顺着额头滚下来。
“我不审你。”孟汀道,“该说的话,已经有人向大理寺和盘托出了。”
谢之问端了个白瓷盘子上来,里头陈放一张黄纸,上头墨迹未干,笔意凌乱。他看了一眼,将手扬了扬,吩咐许鹤山快马将此先传入许鹤山手中,再回过头来,睨着卑弥呼。
“等见了你家阿弟,就带着他回去吧。”孟汀道,“敢让本侯再于长安见你第三面,莫怪本侯杀无赦。”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听《赐我》aaaaaa太好听了吧
动漫居然停了…
第68章 死生第六十三
七月十四夜,天降大雨。
前一夜放在街头的明灯都被浇灭,人们支起遮雨棚,又点了新的灯盏。在倾城的雨雾与夜色间,那些引魂灯明明灭灭,连作一线,散遍朱雀长街,直至相辉楼下。
楼下已聚千百人,披蓑衣或执纸伞,仰面向那灯火最盛处。楼顶燃遍花灯,却空无一人,只放置着一个石更漏,那滴水不住地落入一个琉璃净瓶中,瓶里清水已过半腰。
许鹤山戴着一张狐面,打伞立于人群中,暗自四处观瞧。这群百姓中,夹着数十名归涯司司吏,个个带刀佩剑。一旦有异动,便要及时出手,免得有不堪言之后果。
据所得信报,那端王李正德就在相辉楼左侧的高阁中。另一侧的阁中,本是惯例之中的君位,但今日李鉴不能露面,听闻有其他贵胄于君席下暂代。
放眼大豫,能暂代者,不过一人。
“殿下,请往这边。”侍者抬手挑了门上珠帘,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李群青抓着长平剑柄,正要进门,偏过身时以余光望见身后有一人站立。她定了定神,回过眼去,望见李正德。
两侧高阁间隔着一道不过二丈长的天廊。
雨丝落入廊中,群青鬓发皆沾湿,却觉得是火花溅落于身。此人的影子早已模糊了,却与此刻那面覆金箔者乍然相合,叫她移不开眼,灵台间哗然,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怖惧。
她曾对李鉴说,自己并无仇恨。
而面前这个人,身上与她一样流着李家不得善终的血,却狠心打散她原本的运命,催着她遍历苦难,直至手能提长平、肩可托成命。
嘉王府至相辉楼,不过五载,李群青却真真切切地立于此。
“见过殿下。”她抬眼道,“群青拜谢殿下,不杀之恩。”
李正德看着她,眼中惊诧难掩。她却回身过了阁门,珠帘一落,玲琅有声。
那琉璃净瓶中的水将漫溢了。
许鹤山在人群中仰望,见那天廊上现出一人,戴着赤黄鬼面,一身散人袍,黑白相杂的发随风雨散于身后。
“万世爷出来了!”
“那是老万世,那小万世何在?”
“你没听说吗?前些日子,那大理寺......”
一声长啸震耳,众人仰面看去,只见一条水龙自云中腾起,携风云奔下,至逼相辉楼。于一众惊叫中,那老万世身形安然,抬手拿过净瓶,泼洒尽其中清水,将其朝虚空中抛去。
那水龙飞游而下,向那净瓶冲去,直灌入瓶中。那净瓶悬停于空,其间不过半瓶清水。
“出神入化,出神入化!”
那叫好声压过雨脚,自相辉楼下炸开。
许鹤山垂下眼,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司吏,向那净瓶侧一指。
从那一侧可见,那瓶口系着一线银丝。
“诸位,此夜十四,天河开通,人鬼相杂。”老万世开口,朗声道,“而今日你我在此,不问死生,共赴极乐!”
那净瓶再落入他手中,他似是掐诀念诵着什么,将瓶身倾倒下来,金银若流水般自空中泼洒而下。众人弃了伞,全都蜂拥而上,近乎贪婪地去接那碎金碎银。
许鹤山执伞,站在人群之后。
有些金块落到他身前,他俯身捡拾起来,再看掌心时,那金块已成湿泥。
有人被推倒,扑在泥水里,起来时额头已挂了几道红。幼童在道边哭叫,那声音很快被急促的鼙鼓与弦乐掩盖。恍然间,一声尺八吹彻,夜雨骤止,金银满囊的人们随之而舞,那相辉楼霎时成了金玉堆成的天上宫阙,有人红裳飞带高舞于顶,四处仿佛诸天神明拈花垂眼,纷纷而来下。
他缓缓穿过人潮,侧目见到边早已绿叶成阴的梅树在片刻间枝叶凋零殆尽,再点点花开,枝叶疯长,入了一轮回。
这便是,极乐吗。
“万世爷!”有人高声喊道,“今日可有长生酒?可有长生酒!”
听到那“长生酒”三字,狂舞的众人渐停下来,一齐朝那相辉楼之上望去。
“求万世爷赐长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