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丞来的不情不愿，不想看到李一程，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马车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跟他作伴的是两袋大米。

前面的衙役忙着赶车，没有功夫跟他搭话，他一个人很无聊。

开始是无聊，很快就觉得难受起来。

车厢里太热，椅子太硬，浑身难受。

这些年他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个罪？

他忍了又忍，忍不住大声叫停车。

金岩跳上王县丞马车的时候，王县丞被吓了一跳，叫声瞬间消了音。

“你、你怎么上来的？你要做什么？”

金岩淡淡一笑，“我不做什么，只是替李师爷问个话，你为何叫停车？”

王县丞瞬间涨红了脸，“我、我热！都走了一上午了，也该歇歇了，我坐的屁股都疼了。”

“屁股疼？坐不住了？”

“对！我可是县丞，凭什么要听他李一程的？他不过是个……你做什么？”

王县丞的话没说完，只觉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下了马车，是被人拎着衣领提下来的。

“你、你……”

他惊恐的看着坐在车沿儿上的金岩，“你做什么？”

金岩面色不变，依然是淡淡的，“你不是说坐车屁股疼吗？那就下去走路呗！”

李一程嫌坐马车慢，那是跟骑马比，马车的速度比人走路快多了。

很快，王县丞就被落在了后面。

虽然不下雨了，但路上被车辙压的泥泞不堪，并不好走，很快他的鞋底就沾满了泥。

“喂！你们等等我！”

王县丞恨不得转身往回走，但马车跑了一个时辰，已经走出了将近二十里地，他怎么走的回去？

“我、我要上车！”

马车离他越来越远，王县丞不得不小跑起来。

一边跑还一边叫：“停车，我、我要上车！”

车上的衙役早得了金岩的话，谁也不准停车。

直到王县丞跑的气喘吁吁，喊不出话来了，金岩才回去把他重新拽到了马车上。

“你、你……”

王县丞跑的脸上涨红，浑身是汗，气喘吁吁，说不出什么来，反反复复一句“岂有此理”。

金岩沉着一张脸，冷声道：“一程身怀有孕，都没有叫停车，你一个汉子叫什么叫？”

“我、老夫一把年纪了……”

“你多大年纪了？”

金岩的目光如利刃一般，不等他回答又道，“王华勇，你是属鸡的，今年才四十出头，给一程赶车的黄征比你还大一岁呢！你坐车，他赶车，他都没有嫌累，你嫌累了？你知道我们是去做什么吗？我们是去救人的！要赶时间你知不知道？你老实点儿，不要闹什么幺蛾子！要是再敢闹，我就拿根绳把你绑在马车后面，拖着你走。”

“你敢！”

“我为何不敢？”

金岩目光犀利的瞪着王华勇，王华勇退缩了，哼哼了两声，低下头不说话了。

等他抬起头来，车厢里没有了金岩的身影。

他、他……王华勇喊前面的衙役，“他是什么人？”

衙役大声回答：“他是李师爷身边的人。”

曾明川和李一程没有在外人面前提起过金岩的身份，但两人对金岩十分尊重，没有人把金岩当下人。

得了金岩的教训，王华勇老实了。

李一程说话算数，又走了半个时辰，吩咐下去，停车休息。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不停蹄的跑到河口村，但天气太热了，他不愿意让衙役们受罪。

他们现在顺着流清河河边的大路前行，黄征特意找了棵大树底下停了车。

金岩冲着后面喊了声“停车”，六辆车慢慢走过来停下了。

金岩大声道：“都下车活动一下，吃饭，休息，解决内急，两刻钟后继续上路。”

“可以休息了！”

衙役们赶了一上午车，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来，有去解决内急的，有靠在树上的，有绕着大树溜达的。

过了一会儿，衙役们都聚集到了大树底下，找了几块石头坐下，从怀里拿出干粮和水，开始吃午饭。

刘春扶着李一程下车，找了个僻静隐蔽的地方，让他解决了内急，又扶他一起回到车旁。

李一程在车旁转了两圈，坐的发麻的腿才舒服了些。

时间仓促，刘春来不及准备，午饭只有馒头和自己腌制的咸菜。

对李一程来说，吃什么无所谓，反正没什么胃口。

金岩、黄征和刘春跟他一起吃。

王华勇过来溜达了一圈，看到李一程他们吃的饭，似乎不太相信，被金岩一瞪，灰溜溜的走了。

吃过午饭，马车重新上路。

李一程在车厢里睡着了，刘春也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打盹儿，金岩正襟危坐，默默的运行内力。

李一程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后就一直靠着椅背沉思，没有人打扰他。

他在心里算着时间，以马车的速度，一个时辰差不多跑二十里，一百里路要五个时辰，他们现在走了一个半时辰，还需要三个半时辰，三个半时辰是七个小时，等到达河口村，差不多是戌时了。

戌时……

如今七月中的天，戌时天已经黑了。

天黑是没有办法找人的，但还可以做别的。

车窗开着，李一程往外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片绿油油的。

虽然有些被水冲过的痕迹，但并不严重。

他的心思不在窗外的景色上，但他看的很认真，一看就看了一下午。

刘春不敢打搅他。

事实上是从上了车，出了城门起，李一程就没怎么开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