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他想多了，虽然几天没洗脚，但也没怎么出门，脚并不脏。

李一程给他固定的时候，就知道他脚型瘦长，皮肤白皙，并不是常下地的脚。

给曾明川洗好脚，用软布擦干，李一程打开药膏盖子，挑出些药膏给他的伤脚抹上，还用手在伤处捂了一会儿，以利于药膏的吸收。

李一程把曾明川的脚放到炕上，盖上被子，轻声道：“林大夫也说没有骨折，你的脚可以不用夹板固定了，能舒服自在些了。”

说完，他端着木盆出去了。

曾明川只觉得擦了药的脚火辣辣的，像是着了火一般。

他居然给自己洗脚抹药……

曾明川的目光灼热的盯着窗外的人，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倒洗脚水的时候，李一程突然想起爷爷曾经教过他的一个治疗跌打损伤的土法子。

是将狗骨头，蒜杆子，茄子杆儿等几样东西放到锅里煮水，然后用水泡脚。

李一程敲敲脑袋，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如果他早点儿想起来，曾明川的脚伤能好的快些吧？

不过他转念又想，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去哪里弄这些东西？让曾明川去找？他根本出不去门。

算了，现在有跌打损伤膏也很不错了。

回到房里，李一程也是又累又困，爬上炕，躺下便睡了过去。

曾明川也没坚持多久，胡思乱想了一阵，也睡着了。

等李一程醒来，看看时间，三点多了，他居然睡了两个小时。曾明川和柔儿都已经不在炕上了。

他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腿脚都乏的厉害，忍不住叹气，该加强锻炼了。

他下了炕，迭好被子走出卧房，不见柔儿，只有曾明川坐在堂屋的桌前抄书。

他走过去，看到桌上已经有了两本抄写好的千字文。

曾明川看到他过来，只是抬了抬眼皮，便继续抄写了。

这字……

每一个字都如铜钱那么大，像是印刷的一般，一个个铁画银钩，赏心悦目。

真是一笔好字！

李一程的爷爷喜欢古字画，他小时候跟着爷爷练过毛笔字，虽然字写的一般，但鉴赏力没有问题。

他放下抄好的千字文，见曾明川还有几页就抄完了，便去烧了一壶热水，家里没有茶叶，他倒了两杯热水，端到桌上。

“明川，喝口水歇一歇吧！”

曾明川正好把一本千字文抄完，觉得有些口渴，便把本子整理了一下，端起杯子喝水。

李一程见他放下水杯，道：“你不考科举了吗？”

【064】出门

曾明川的眼帘垂下去，淡淡道：“对，我不考了。”

“为什么？”

曾明川抬起眼皮，淡淡道：“你应该是个聪明人。”

李一程确实能猜到原因，但他不想跟曾明川打哑谜，既然有机会，他想跟曾明川好好谈一谈。

说他是个聪明人？他还就不聪明了。

“你这话我不明白。我不聪明，反而比较笨。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为何不读了呢？如果就这么放弃了，你舍得吗？要是父母还在，他们一定会失望的。”

曾明川锐利的目光从李一程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了淡然，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站起身来，“我已经做了决定。”

说完，他拿起身边的拐杖要走。

李一程冷笑道：“你真的不打算科举？那为何书不离手？”

曾明川头也没回，“我只是无聊。”

李一程一把拉住他的手，站到他的面前，道：“如果，我说如果咱们家不再这么穷，能供得起你读书，你还会放弃吗？你真的舍得放弃吗？”

曾明川对上李一程又大又黑的眼睛，仿佛被吸了进去。

他的话更让他心头剧震。

寒窗苦读多年，小小年纪考上童生，时常被老师夸奖，他如何甘心放弃？

可……先是母亲病，再是父亲病，等父母去了，他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柔儿还小，他要照顾家里，还要去地里干活，他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人用。可到头来，地里的收成不怎么样，家里的日子也不见起色。

他知道自己跟李一程有婚约，见过他一面之后，更是对他念念不忘，好不容易攒了点儿钱办了婚事，没想到李一程他……

他醒过来那天就做了决定，放弃那些好高骛远，那些奢望，守着柔儿过日子就行。可李一程却说如果他家不再这么穷，能供得起他读书……

如今李一程变了，但他对自己没有信心。如果考不上，他会不会失望？

他怔怔的看着李一程，回答不出他的问话。

曾明川以为李一程还会说什么，李一程却只说了句：“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好好想一想。我不是要勉强你，你无论如何做，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说完，他四处看看，“柔儿呢？”

听他转移了话题，曾明川松了口气，“应该是去后院看小鸡和兔子了。”

李一程笑起来，“小朋友总是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说完抬脚走了，只留下曾明川一个人，又陷入了沉思里。

李一程去后院找到了柔儿，她蹲在放小鸡的圈里，正跟小鸡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李一程嘴角微微翘起，喊了声“柔儿”。

柔儿抬头，见是李一程，连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嫂嬷，你来了？”

“在做什么？”

柔儿弯起眼睛，道：“我捉了小虫子喂小鸡。”

要捉多少虫子才能喂饱它们？

李一程憋着笑道：“里面脏，你先出来，我把鸡粪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