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抓住面色不变的王华勇，道：“你扶我下去。”

“是。”

楼道很窄，两个人并排走容不下第三个人了，曾明川只能在跟在两人后面，嘴里还碎碎念着，“韩大人慢点儿，韩大人，驿站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吉泽太穷，您不要嫌弃……”

这一晚上，韩明连只听曾明川说“吉泽穷”这三个字了，听的他头都疼了。

第一次听曾明川说吉泽穷，他以为曾明川是怕他打秋风，故意的。

之后他说的太多，韩明连反而觉得曾明川是想跟他打秋风了。

而且这一晚上，有用的东西他没问出来几句，只听到了他的诉苦和抱怨。

说什么吉泽山多地少，还年年水灾，收成不好，眼看着今年要好点儿了，河口村又被淹了。说什么要不是皇上皇恩浩荡，减免了吉泽的赋税，他这个县令要带头去要饭了。说什么知府大人来了，他终于不是没娘的孩子没人管了，韩大人一定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他有很多不懂的事情要请教大人……

韩明连被曾明川念的头疼。

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滑头啊！一个劲儿的哭穷，让他都没法儿开口说什么了。

不过，他来这里原本也不只是为了要钱。

曾明川醉的东倒西歪，但还是亲自将韩明连送到了驿馆。

他靠站在黄奇胜身边，身子晃晃悠悠的，脸上笑的谄媚。

“韩大人，您的家眷已经安排好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下官说，吉泽虽然穷，但一定要让韩大人您吃好，住好。”

他上前要扶韩明连，“大人，这里有台阶，您慢点儿。”

韩明连有些害怕“穷”这个字了，他不耐烦的挣开曾明川伸过来的手，“黄奇胜，赶紧将曾大人送回去吧！明日巳时衙门见。”

“是。”

韩明连进了驿馆，眼神瞬间清明起来，脚步也稳当了很多。

“大人，您回来了！妾身迎接晚了。”

看到笑颜如花的女子，韩明连沉了一晚上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伸手拉住了女子的手，揽着女子往屋里走。

“明玉，还没睡吗？”

“老爷没回来，妾身怎么能睡呢？妾身给老爷煮了醒酒汤，您喝了醒酒汤再睡，省的明天早上起来头疼。”

“好。”韩明连笑嘻嘻的摸着明玉的手，“还是明玉心思细腻，知道疼人。”

明玉扶着韩明连进了屋，给他托了外衣，吩咐下人赶紧去端醒酒汤。

“老爷，您见到曾明川和李一程了？印象如何？”

韩明连在椅子上坐下，“我只见到了曾明川，李一程……说是已经不在衙门当师爷了，可能不在吉泽了。”

“他是曾明川的夫郎，怎么可能离开吉泽？”

韩明连摸摸几缕短须，冷笑道：“曾明川是个聪明人啊！”

明珠坐到韩明连腿上，娇声道：“大人，您可是答应了妾身的。”

韩明连摸摸她的脸，眯着眼睛道：“我知道，我知道，不急，不急。”

曾明川一直等韩明连进了驿站，才慢腾腾走到马车旁。他扶着马车抬腿，一下子没上前，再往上爬，身子猛地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黄奇胜连忙扶住他，大声道：“大人，您喝多了，卑职扶您。”

曾明川“嘿嘿”笑着往外推他，“我没喝多，我酒量好着呢！”

等他上了车，车帘一盖上，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他靠着车厢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娘的，累死了，比坐了一天车还累。”

黄奇胜和王华勇对视一眼，同时笑出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曾明川爆粗口，觉得新鲜，觉得他瞬间接地气了。

黄奇胜道：“卑职好久没喝酒了，今天也喝多了，难受。”

王华勇看看两人，抱拳道：“两位都是好酒量！”

他年纪大，喝的最少，也觉得上头了，头疼的厉害。

三人都毫无形象的摊在马车里，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谁都不想说话。

先到了曾府，马车一停下，就有人迎了出来。

刘春扶着曾明川，闻着他身上刺鼻的酒气，皱起眉头。

“老爷，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曾明川半个身子靠在刘春身上，含含糊糊的说：“知府大人来了，我能不喝吗？不喝是对知府大人的不敬！来，喝，下官敬大人一杯！”

曾府的大门关上，黄奇胜和王华勇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曾大人这是演上瘾了啊！

大门关上，曾明川迅速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到窗纸映出的灯光。

“一程还没睡吗？”

听着曾明川清明的声音，刘春愣怔了片刻，老爷没醉？

“还没有，二老爷一直等着您。”

曾明川抬手放在嘴边呵了两口气，皱着眉头问道：“我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很大？”

刘春点头。

“赶紧打水来我洗漱。”

“是。”

曾明川洗漱了，又换了衣服才轻轻掀开门帘。

烛光下，李一程半靠在炕头，被子盖到腋下，手里的书摊在腿上。

他放轻了脚步，到了炕前，李一程却睁开了眼睛。

“明川，你回来了？”

说着，他把书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往里挪了挪。

曾明川坐上去，将李一程揽在怀里，下巴在他头上蹭了蹭。

“以后我回来的晚，你先睡，不要等我。”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李一程只靠了一下，立即推开了他。

“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

“还有味道吗？我洗过了的。”

曾明川立即起身，抬起胳膊左闻一下，右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