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拐杖蹲下身，拿起地上的一把青菜，这里用不着他，他还是去做饭吧！

吃过午饭，外面果然下起了雨。雨点儿不大，下的无声，却十分细密。

李一程要去洗碗筷，曾明川却叫住了他。

“过来。”

嗯？

李一程不明所以，但对上那深邃的眸子，还是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曾明川拿起李一程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开，仔细查看起来。

因为下雨，屋里光线昏暗，曾明川不得不凑近了看。

原本白皙的手掌上多了些细小的划痕，还有水泡破裂干燥后的痕迹，不过几天，皮肤就变得粗糙了。

他之前也经历过这些，依然记得那种疼痛。

他放开李一程的手，猛地站起来，“我去洗碗。”

李一程笑了，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我手不疼。你脚不利落，还是老老实实坐着的好。对了，今天下雨了，你的脚疼吗？”

曾明川摇摇头。

“不疼就好。”

李一程说完，起身去了厨房。

洗完碗筷，他看看自己的手，确实粗糙了不少。他无所谓，他是个大男人，要一双那么细嫩的手做什么？

回到卧房，曾明川靠在炕头上看书，柔儿已经上炕躺下了。

不过几天，她就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李一程脱下外衣上了炕，在两人中间躺下。

他见曾明川依然坐着不动，抬手戳了戳他。

“不要看书了，光线太暗，会看成近视眼的。下雨阴天睡觉天，快睡吧！”

说完，李一程便闭上了眼睛。

曾明川垂下眼睛，看着欣然入睡的李一程和柔儿，听着窗外簌簌的雨声，也泛起困来。

等他醒来，发现炕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很少睡午觉，难得睡一次，睡醒了反而有种浑身懒散，不想起身的感觉。

茫然中，他听到李一程温柔的声音，“我昨天晚上发烧，你大哥半夜起来给我煮葱姜水喝，没有睡好，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葱姜水可以退烧吗？”

“对。葱头和姜性温，煮水喝了能祛寒解表，如果外用，还有消炎杀菌的作用。”

葱头姜片煮水能退烧，但作用并不强烈。李一程认为他昨天发烧，更多的是因为劳累，休息好了之后烧自然就退了。

柔儿又问，“什么是消炎杀菌？”

“消炎杀菌就是……比方说你手上破了皮，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伤口会感染细菌，会化脓，如果用葱头和姜片煮的水清洗干净，就会杀死细菌，就不会化脓感染了。”

“细菌是什么？”

“细菌是一种我们看不到的微生物……”

李一程说的很多东西曾明川都不懂，但他的声音温柔和缓，很有催眠效果，他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天色暗的更厉害，外面的雨声也更大了。

他皱起眉头，觉得头有些疼。

他不喜欢下雨，父亲走的那天也是下雨，他清楚的记得，那场大雨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人，家里的重担全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揉揉太阳穴，对了，还有柔儿。

柔儿呢？家里为何这么安静？下这么大的雨，柔儿能到哪里去？李一程！他把柔儿带走了吗？

他猛地坐起身来，大声喊道：“柔儿！柔儿！”

脚步声响起，李一程跟柔儿一起走了进来。

柔儿抢先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儿，眼睛亮晶晶的。

“大哥，嫂嬷教我识数呢！”

“识数？”

“对，就是一、二、三、四……我现在不光认识这四个数，还会写了呢！”

“你……”曾明川抬头看向李一程，李一程靠在门款上，笑眯眯的道：“柔儿已经五岁了，可以启蒙了。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也该学识字，学算账，以后即便嫁了人，也没人欺负了去。”

柔儿红着小脸儿嚷道：“我才不嫁人，要永远陪着大哥和嫂嬷。”

李一程笑着揉揉她的小辫子：“好啊！你不嫁人，我跟你大哥养着你。”

柔儿仰着小脸儿娇憨的说：“我也可以赚钱，养大哥和嫂嬷。”

“好，我很期待。”

李一程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未消，抬手摸上曾明川的额头，“你睡了这么久，是不舒服吗？摸上去不热。”

曾明川没想到李一程说伸手就伸手，又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李一程的动手动脚，再加上那手在额头上一触即分，他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动作。

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被李一程触碰过的地方，淡淡道：“我没有发烧，只是刚刚睡醒，有些恍惚。”

“雨还下着，出不去门，你躺着就好。柔儿，咱们继续去学习，好吗？”

柔儿兴奋的握住李一程的手，跟着他往外走，“嫂嬷，我想把十个数字全都学会了。”

“好，我不光教你识数，还教你算数。”

“算数是什么？”

李一程和柔儿出了卧房的门，曾明川又抬手揉了揉额头。

给柔儿启蒙，教柔儿识字算数……李一程想做什么？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李一程做的正是他想做的。

柔儿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他不想让她跟村里的女孩子一样，只懂得针织女红，成亲后只会相夫教子。

他希望柔儿首先是个独立的人，其次才是个女人。

只是从父亲去世到他娶妻，外事内务占用了他太多体力精力，他即便是有心也无力。

却不想李一程跟他的想法相同。

为什么两个月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那时候他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