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红黑岁月(569)
我了个神父,他是犹太人,向来不太懂这些等次分别,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袭黑袍,黑得一尘不染,极有质感,倒不太像死神,贴着咽喉的衣领正中显出一截白,披肩垂至支起的手肘,胸前挂了个银白十字架,尖尖的下端在腰带上沿晃荡。
神父嗓音温柔,神情既担忧又关切,眉心微微一蹙,黑眼睛里溢出万种波涛,如果他的记忆没有一并回到脑海里,真得被这幅慈爱肃穆的模样骗了去。
可他还没有失忆,他清晰地记得在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之前,被迈阿密的手下追杀以至于按照古老的传统闯进这座路边教堂之后,面对那群穷追不舍的新纳粹分子,他数过了,总计十五人,年轻的神父微微一笑,掀开教袍摸出了一把乌兹开始扫射,远处的修女则掏出了手枪。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途神父还喊了一个人的名字,随之而来的是持续不断的机枪声,如同死亡的祷歌,在枪鸣、惨叫和弹壳落地的清脆响声中,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在这地界开教堂的,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
救命恩人又露出了那种他见过一次的微微一笑,说:“我是尤利安·伊萨克,大家都叫我神父。”
他抱着十二分的警惕看着这个名叫尤利安的人,在记忆中翻找任何与之有关的信息,唯一与之相关的大概是对福布斯富豪榜的模糊一瞥,至于后面两个,那个发型怪异的多毛保镖曾提及过“神父”这个名字。
这个尤利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他报之以李。他点了点头,“谢谢你救了我,伊萨克先生。”或者应该叫神父,他不知道。就没下文了。尤利安又冲着他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问:“至少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又摇头,“这与你无关。”
他一向擅长激怒别人,尤利安要杀他轻松得就跟唱赞美诗似的。现在尤利安从迈阿密手中救了他,结了仇,替他治疗伤口,除非遇到圣子显灵,不然就是要从他这里得到更高的要价了。另一种可能则是他和迈阿密合伙演戏给他看,骗取他的信任,不过他想了想,把这个可能推到了思维里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尤利安没显出生气的模样,可能他这种人在给你一枪之前都是面带微笑,让你如沐春风的,他暗想,回忆起了尤利安端着乌兹扫射的英姿,叮当作响的弹壳下起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你前天下午五点二十在摩里安娜港口下的船,坐的是‘威斯康星’号。当天你住在克拉丽丝旅馆,第二天换成了李奥尼旅馆。你一来到这里就开始打听贝克汉姆的消息,今天你们终于交上了火。显然你没怎么占上风。”那眼神就像猎人看掉入陷阱的野兔。
“就这么多?”他半是挑衅地问,敌暗我明,被盯上也算是在意料范围之内。好在尤利安不清楚他和迈阿密那些恩怨。
神父还是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微笑,“还有美国军方对你悬赏十万。”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要把我交给他们吗?”他问,估量着这笔美金对尤利安的吸引力。
“那要取决于你的答案了。”神父凑近了一点,直直看到他眼睛里去,“你到底是谁?”
他当然不会回答。
尤利安又坐回去,收敛了刚刚的气势,“不管怎么样,我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那你是不打算让我走了。”
“你可以试试。只怕你前脚刚出教堂的门,埋伏在门口的人就能把你打成筛子。”尤利安笑得如春风化雨,“在我们这里,哪怕是外面飞进来一只苍蝇,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我该走了,希望你好好休息。”尤利安起身,离开时锁上了门。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房间为什么不对劲了,没有窗子,沉重的金属门绝不可能被人力所撞开,还是防弹材质,厚实的墙体也足以隔绝外面的一切侵袭。换句话来说,这是个绝无可能逃出的封闭密室。
尤利安刚关上门,卡卡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特工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进一间办公室,神色焦急,“他怎么说?”
尤利安坐下后给自己慢慢地泡茶,回答道,“什么也没说。”
他顿时难掩失望之情,“那你打算拿他怎么办?把他一直留在我们这里?”
“我打算再试试。”尤利安把滚烫的水注入茶壶,“如果他想要活命的话,会知道和我们合作是唯一的出路。当然,这取决于他的秘密对我们来说有没有价值。”
卡卡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说:“我倒是觉得我们犯不着掺和这事,不如尽早摆脱这个麻烦。”
“亲爱的,”尤利安放下手中的茶壶,抬起头来,伸手把他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这里有个问题。这是我的教堂,而我不为你们国际刑警工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说不定会把他交给你,但下次记得在我做决定之前,别试着插手你不该管的事,好吗?”
他是个幽灵。没有姓名,没有国籍,没有身份信息,没有社保,没有银行账户,没有驾照、护照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却同时被三股不同的势力纠缠不放。国际刑警的机密文件里对他的称呼只有编号03。他到底是谁?他在哪里出生?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舍甫琴科站在酒店门口时只觉得领带系得有些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位于富人区的中心,设计师尽职尽责地将开放商口中的华丽呈现到了极致,它由巴洛克风的构造、科林斯式的石柱与仿哥特的尖肋拱顶组成,数以千计的光束为台阶和屋檐上的浮雕营造了充分的戏剧性,大理石的光泽甚至令星辰也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