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卦不灵(2)
“水杯别放台面上。”孟襄陵随口提醒了一句调音师小高。
小高撇撇嘴,还是按着导播的要求,把保温杯拿了下去,放到远一些的桌子上——一会儿是喝不到水了。
下一分钟,摄影师举着大疆的游机进来,被椅子腿儿绊了,一个趔趄便趴在了刚刚水杯所在的位置。
他为了保护设备,整个肩膀重重撞在台面上。
小高大惊,边扶着摄影师,边感叹不已。
“长记性了!孟哥真是神预言!”
如果那一下撞在保温杯上,不光设备遭殃,摄影师也得被烫出个大泡,少不了得自己赔钱。
孟襄陵哑了片刻,才含糊地说道:“不是我神预言,是很多规定都建立在惨痛的教训上。”
这神棍运气还真好……或者说,还真有点儿本事。
今天的彩排还算顺利,但孟襄陵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
导播间里的他,明明盯着屏幕上的六个机位,戴着清晰通信的耳麦,手上动作却卡不上音乐的点儿。
适合用硬切的地方偏偏用了迭化,该切成摇臂的时候切错成游机,好在他反应够快,迅速给了个大全保底。
连导演都有些惊讶。
“我们孟哥的水平怎么还退化了?又和对象吵架了?”
“抱歉,没休息好,有点迟钝。”孟襄陵十分抱歉地摇摇头,“我回去看录像反思,明天彩排再顺一遍。”
作为整场晚会画面的导播,他需要集中精神,关注每一个摄像师给他的画面,根据助手的报幕和顺序记录,指挥现场的摄像师,兼顾现场给出的音乐节奏选择合适的画面切换。
画面会被投放到旁边的大屏上,让后排观众能更清晰地看到演员的表现。同时,切换的视频信号还会被推送到公众直播平台,预计线上同时观看人数将超过千人。
他所在的团队人数不多,默契却足,因此在导播间只有三个人的情况下也能切出精彩的片子。
他掌握着导播间与摄像师的大局,必须随机应变,压力很大。
彩排出错不要紧,正式表演不能错——错了,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而那个人因为这种昼夜不规律,时常要加班的工作,和他闹过不少矛盾,每次都以分手结束,复合重开。
孟襄陵再次犹豫,两个人之间真的能磨合好吗?
孟襄陵睁开眼,眼皮沉重得不得了。
桌上还摆了两个空啤酒罐和十来根烤串签子,投影仪上的录像已经停止,处于黑屏状态。
好嘛,自己这是吃着夜宵,看着回放就睡过去了。
他起身掏手机,跟着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的,还有那张粉红色的便签纸。
正面是笔锋锐利的“壹”,背面是“庄九州”和189开头的手机号。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是导演的,一条是小助手的。
偏偏没有那个人。
他忍着头疼与困乏,去烧了壶开水,撕开一盒泡面。
热水泡着卷曲的面饼,蒸汽弥漫着,散发出油炸食品的特殊香气。
勉强吃过食之无味的泡面,空荡荡肚子总算满足,微醺过头的人也有了力气。
他想去那里看看,那个人有没有想他。
顺便把套了五层塑料袋的玻璃陶瓷残渣丢出去。
“余陵发廊”的灯箱不出意外的暗着,门口的转灯也沉睡着似的,凝固在某一瞬间。玻璃门外没有挂锁,里头的窗帘却紧紧拉着。
他果然还留在店里。
孟襄陵停了一会儿,去旁边买了些包子豆浆。
发廊有个后门。
孟襄陵轻轻推了推,门没锁。
是他忘了,还是在等他?
只是门一推开,脚下的过道上赫然出现了若干绿色的空啤酒瓶,半瓶泼洒的洋酒,一条那人平日里最常穿的格纹花裤衩,一件陌生的蓝色条纹衬衫,一只鞋码明显偏大的马丁靴,一只价格高昂的名牌运动鞋,两只花色不同的袜子……
他们或零散,或堆迭。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
不止酒气、汗味,混合着洗发水微微刺鼻的香。
还有种男人都熟悉的气味。
孟襄陵几乎无意识地咬紧了牙。
在这间他们两个一起出资盘下的小发廊中,多出了令人意外的人。
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乱七八糟地躺在发廊后屋的地上,地下的褥子扭曲着,被子胡乱地卷在一具具白花花的身体上,遍地狼藉。
半透明的橡胶制品和稀奇古怪的道具十分具有冲击力地刺痛着孟襄陵的眼睛。
无数的马赛克构成了好一副混乱的场面。
塑料袋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四个人中间,那个还有些熟悉,此时却格外陌生的人轻轻动了动身子。
被角滑落,赫然是淡淡的青紫色与红痕。
他无意识地扭了扭身体,张开了腿——
孟襄陵猛地闭上眼。
装了早餐的塑料袋跌落在一件陌生的皮夹克上,声音被吞噬,孟襄陵的脑海中却是轰鸣。
他趁着那些人没有醒来便落荒而逃。
一直逃到某个偏僻的无人巷子里。
是他,还是他们?
孟襄陵颤抖着点开手机,点进了“余陵老祖”的朋友圈,瞳孔猛缩。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但他们从未主动删除对方。
他的朋友圈里多出了十几条视频和图片。
三个有些眼熟的“客人”,手里举着大绿棒子和那瓶洋酒,红着脸把金发的他围在中间。
金色的发丝湿透成绺,贴在满是笑意的脸上,雪白的泡沫反射着光。那双弯弯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