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不知雪(163)
说到这,讷都俯首自嘲,他可没忘了,若是按照规矩他将会是下一任巫医。可这一身份他是半点不愿沾染,这也就是为何巫医死去的消息他会一直隐瞒至今。
“所以如何,将军这药是用还是不用?”
这话讷都又问了一遍,只是这回寒林商却是应得快,“看来你我目标一致,如此,某又有何不应之理。”
说完,寒林商果断收下药瓶,就当是这次二人交易达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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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南宛巫医的死,讷都虽然心里难过却并不觉得惊讶,只因他知道这事迟早会发生。
而这一切的根源,皆来源于巫医骨子里抹不去的自大,他总觉得自己能掌握的了其他傀儡,就一定能掌握得了寒林商。可他忘了寒林商是不同的,所以他终究还是因反噬,死在了自己最珍视的药桶里。
然而让讷都意外的是,他自以为待在药庐十数年理当十分了解巫医,却还是没猜到,巫医会在寒林商的毒中做手脚,以至于其原先早已平息的疯症竟是再起了。
更要命的是,依着规矩南宛王的丧期还需得巫医出面进行仪式,唯有如此,才可祈求山谷神明的宽恕,以求魂魄安然转世,不受罪孽浸染。
可现在巫医人都深埋黄土不知道几天了,这丧期突的办起来,倒让讷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哪知这时,对面的寒林商却来了一句,“我去吧。”
讷都惊讶的抬眸,看着这人额上细密的汗珠,有些不解他为何应下这事,明明体内毒素正翻涌的厉害。
可等他看清寒林商眼底深藏的暗色时,讷都一时间失了言语,“...也好,师傅的死来得突然,我不会跟别人说,但是到时能不能瞒得住,就得看你自己了。”
巫医在丧期上的服饰按照规矩是会戴着一副深兰面具的,所以当寒林商穿成巫医的模样,出现在丧礼上时,哪怕顶着一头被染白的长发,温乐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因是丧期,今日的温乐言穿着身守孝的白色长裙,宽袖边依旧绣着大朵大朵的深兰,只是这次本该是蓝色的深兰却是变作纯白,不染一丝杂色。
可即便如此,在日头下的她也依旧耀眼的很。而这份耀眼落在寒林商眼里,似乎一下子抚平了心头因为毒素积压而带来的疼痛。
然而,天不遂人意。
当他下一眼再看过去时,温乐言身旁的崔明珏却让他心头的暖意一下子散去,不仅不暖了,还沉了下去。
“......”
巫医的祈神仪式总是不难的,对于寒林商而言,无非就是压低了声音喊几声,再配合着摆动四肢罢了。只是很明显,对于这事台上的崔明珏实在是不甚在意,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温乐言身上,压根不去管这次的丧期是否合乎规矩,又可有差错。
所以当仪式结束的时候,崔明珏也没注意到台下的不对劲。
直到他看出身侧温乐言的目光似乎一直流连于台下,而这样的目光他从前见过几次,可惜却是在寒林商的身上。
这么一想,崔明珏当即拧眉看向台下,目光很快锁定在了那白发巫医身上。
第九十九章
“咚—咚—咚——”
随着南楼钟声响起,南宛为期七日的丧期正式开始。
丧礼祭台上,是一堆堆被烈火灼烧的胡杨木枝,它们分据八方以当中那根最长的树枝为主,顶端蓝白旗帜迎风高昂,上头绣着的是一朵耀眼的幽谷深兰。
就在这默默无言间,前方一人高喊一句,“跪!”
祭台旁无论是王公大臣,亦或是平民百姓皆身穿白衣面向祭台,伏地叩首。一眼望去,明晃晃的白在大漠中亮眼得很。
而此刻,寒林商正站在圆形祭台中央,满头乌发变作花白,戴着那副深兰面具正对着前方的祭品。哪怕周遭正被火堆炙烤的滚烫,他依旧静心闭眸念诵着往生经。
随着往生经的念诵,低沉悠扬的诵经声于此间回荡,亦为这一场丧礼增添了几分沉重。
跪于丧礼前方,温乐言自是一眼就看出眼前于祭台上站立的白发巫医正是寒林商。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身形,哪怕被服饰遮掩都依旧挡不住的那一身残存煞气,都让她熟悉的很。
今日的寒林商明明穿着一身白,可一靠近似乎还是能嗅见他双手间的一股子血腥气,挥之不去。
再一声“起”后,众人皆撑地起身,这时戴帽的戴帽,掸袖的掸袖。
而温乐言在起身后,却是下意识将目光定在了前方。
“......”
她这一异样被身旁的崔明珏看在了眼里,再一侧身,他怀疑的目光落在了中央那白发巫医身上。
可惜,还没等崔明珏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得底下人群中响起一声念叨来。
虽说是念叨,可那嗓门却不算小。
“哎不对啊,这大王怎么突然就薨了,想想不正对应了那则预言吗?难不成乌乐公主真是灾星?”
这话来的突然,却也让不少人一下子联想到了当初的事,人群中一时间有些议论纷纷。
为了维护秩序与皇室脸面,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出,护卫就当即上前,“胡说什么,什么灾星!我看你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出声者是个瘦高个的普通百姓,不过是随口一句就要被人以命为要挟,心头自是不服气。
“哎,我可没胡说啊,谁不知道十多年前上任巫医说的那则预言,乌乐公主皆负南宛大渝血脉,是为不详,定会害死大王与王后。如今大王死了,王后与太子又被幽禁,不正对应了当初的预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