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不知雪(261)
此时于灯下望去,紫蓝紫蓝的一片,当真是凄惨又颓然。
执起灯为崔明珏检查了一遍伤处的白布,再将四周血迹擦干,仔细换上一套干净衣裳后,严管家扭头一看天色,才意识到时间已来到子时二刻。
因这次受了重伤,崔明珏的面色看着比以往苍白了不少。
失血过多后,他无力闭眸昏睡在榻上,本该束起的乌发因一路奔波而散乱在旁,发尾更是沾染了不少血迹,看着脏污之余又分外的脆弱。
临近丑时,黑沉沉的天裹挟着寒意,侵袭了整间屋室。这时候,唯有一旁烛火中闪烁的微光打在崔明珏面上,才算为这份苍白阴冷添上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拧干手里沾血的布巾,抬头再瞧着昏睡中的崔明珏,严管家难得说了几句心里话。
“殿下,恕我直言,您这般费尽心机的想谋得高位,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那么拼尽全力要夺得一切,可别到最后什么都失去了……”
说到这,他不禁哀声一叹。
其实早在崔明珏拼死赶往崔府时,严管家就知道今夜动手的是谁。
然而崔明珏此番是躲过了,可若顺承帝杀他之心不死,那么就算他逃得过这回,也未必回回都能活下来。
可惜这话,昏睡中的崔明珏终是无法听见。
愁眉紧锁间,也只能隐约听见他发出的几句呓语,细听过去,似乎是一句句‘乐言’。
……
窗外,听着严管家的这声哀叹,已知崔明珏无碍的贺喜格不免舒了口气。
“看样子小姐那边应该是安全了。”
确认了这一点后,她本欲转身离去,却意外瞥见了暗处藏着的一人,看那人背影躲躲藏藏的,似乎刚从崔府跑出。
“站住,你是谁?”
被一柄利剑抵至脖颈,好不容易割断绳索趁乱逃出的荷花暗恨,早知道就晚点再走了。
转过身来看着目光凌厉的贺喜格,荷花先是被对方这身夜行衣惊到,随即讪笑,“这位姑娘,我不过就是路过此地,你捉我做什么?”
“路过?”
贺喜格不信,“我分明见你从崔府出来,还想诓骗我。”
荷花吓得慌乱摆手,“不不不姑娘,你真误会了,是我的东西不小心落进这院里,才悄悄进来捡的,不信你瞧,我东西还在呢。”
将信将疑地瞥了眼荷花的袖口,可还没等贺喜格来得及后退,就被对面人猛地撒了一把迷药。
见人晃晃悠悠地倒下,荷花褪去笑容,无奈耸肩,“怪只怪你倒霉了,偏要阻了我的路。”
说完,荷花费劲将贺喜格拖入了一旁的小巷,确认人安全无虞后,才背着包袱款款离去。
第 155 章
清晨,卯时刚过。
一众官员就身穿官服头戴官帽,井然有序地入了这奉天殿。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崔荣身上时,皆瞪大了眼怔愣不语。
不为别的,只因今日上朝的崔荣竟穿了身太子朝服,杏黄的云蟒纹绣在一众蓝红中显得格外突出,也代表着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地位。
瞧了眼崔荣那身明晃晃的杏黄朝服,再环顾四周却不见崔明珏身影,一些极会审时度势的朝臣立即腆着张脸,讨好起了这位前不久刚被他们‘不小心忽视’的太子殿下。
“看样子殿下已重临储君之位,显然,咱们陛下还是更疼惜您啊。”
“是啊,荣君好歹是陛下长子,又是皇后亲生,岂是某些不入流的皇子能比得了的。”
这人虽不明说,可在场官员都听得出他所指的正是今日缺席的崔明珏,毕竟当下在这大渝能称得上是皇子的,也就这两位了。
比起这些见风使舵的谄媚派,也有不少官员不屑于此。他们即便讶异于顺承帝的决定,也依旧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说其他。
其中最显眼的,还要数近日来虽带病上朝,却看着格外精神抖擞的常太傅。
起先,顺承帝也曾多次规劝他回府养伤,免得日日上朝反累了身子,只是这常太傅固执的很,说是没了孙子常泓日子也无趣,索性就来找点事做。
听常太傅这么说,体谅他身为两朝元老却这么兢兢业业,顺承帝也就没再多劝,只是每日在朝堂上都派人给老太傅备了张木椅,以示关心。
“说来,这太子荣君也是太傅的亲外孙,怎么太傅瞧着似乎并不高兴呢?”
望着人群中央喜形于色的崔荣,常太傅面色慈祥的摆摆手,“年纪大了,有些事就没有从前那般在意,如今便只想着一家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太傅大人说得对……”
看似说了什么,可实则什么都没说的常太傅,就这般轻轻松松地打退了一批来打探内情的官员。
只是他虽不吐露些什么,却也打听到崔明珏今日缺席的原因,似乎是昨日意外受伤所致,因伤的有些重,怕是得将养好些时日了。
议论纷纷了一阵后,随着三下鸣鞭,奉天殿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紧接着,顺承帝便跨步悠悠上了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望着底下空置的位置,顺承帝眉眼微松。
他明白昨日那一出过后,崔明珏虽没死,可要想再做点什么却也难了。相比起这个,如今最令他担忧的,还要数那个不知踪迹的寒林商。
心绪万千的顺承帝,面对着满朝文武百官,难得没有吭声。
见状,扫了眼龙椅上皇帝的神色,身旁的小太监扬声道了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