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不知雪(273)

说完，崔明珏卷起手中写满字的丝帛，果断将其扔进了火中。

等他走后，殿外很快就响起一声声叫喊，“走水了，清和殿走水了！”

一时间，听到动静的带刀侍卫赶忙闯殿救驾。

可惜为时已晚，顺承帝的尸身已被大火烧得分辨不出模样，只余那顶未被烧透的玉冠能依稀辨别出他的身份。

……

顺承帝一死，宫外驻守的护卫军们就纷纷将各处殿宇围得是水泄不通。

其中唯有皇后常烟梦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拽着急切的崔荣落座。

“慌什么，帝王一死纷争自起，等他们斗完还需得好些时候呢。”

崔荣吃惊道，“母后，这么说您知道是怎么回事？”

抄完手中的往生经，常烟梦沉默地将其放入炭火中灼烤，“母后一早便知你根本就不愿做这高高在上的帝王，既如此何不将位置交予旁人。好歹交给信得过的人，母后也能护住你一条命。”

“母后……”

在常烟梦看来，比起不可掌控的寒林商，崔明珏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总归是更好拿捏些。

且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要想成为帝王他到底是不够格的，既没有寒林商心狠，也不比崔明珏城府深。若是在那两人还活着时崔荣就登上帝位，那么即便坐上那位置只半个月，就已经是祖宗积德了。

况且崔荣这人只知风花雪月，即便有些本事也用不在点上，若真把大渝交给他，恐怕迟早灭国。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让有能力者登位，起码对得起百姓，亦可告慰那些死去的列祖列宗。

…

秀和宫外的动静不小，眼见着那些护卫将其他宫殿团团围住，纯妃就知宫里定是出了什么事。

一番打听后才知，是清和殿走水了。而倒霉的是，顺承帝没能从大火中逃出。

纯妃从来不是自愿留在宫里的，如今顺承帝死去，她正巧可以趁乱离开。

只是在走之前，她还是分外忧心温乐言的安危。

“可知温家娘子现下如何了？”

来此告知消息的小宫女回，“听说是去了三殿下府，想来现下应是平安无虞。”

纯妃听后松了口气，“平安便好，如此我也可放心为自己打算。”

……

清和殿一走水，护卫军再将各宫团团包围后，整座皇宫就乱了。而纯妃正是趁着此刻换了身素衣，混在宫女群中顺利出了宫。

出宫后，她所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此前荷花提到的睢河北，廊石桥旁的破陋别院。

而在那里不仅有那丹，还有她多年不见的女儿，缇耶。

-

*

亥时二刻，宫中大乱。

当那批护卫军的行动变得不再遮掩，蒋韩立即将消息传给了府衙的王琼光。想着如今崔明珏弑父夺位，能镇住他的怕是就只有一个寒林商了。

然而，这则消息却并未顺利到达王琼光手中。

只因早在寒林商离开崔府后，一直掩藏在流民中的那群‘山匪’就已经来到宫外，开始了行动。

骑马于午门外，看着昏黑天际下那片耀眼的火光，王琼光不禁感叹，“没想到这三殿下下手倒是快，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入宫弑帝，实在是果决。”

为首的寒林商此刻已经穿上了从前那套银色铠甲，一头乌发高高束起时，倒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

只是这眼神不再伪装后，不仅没了那股子故作纯良的忠诚，显露出的更是深不见底的野心。

“此战是赢是输，快慢可不是关键，不过倒也感谢他这般行事，否则咱们要想顺利入宫还得多费些工夫。”

由于皇宫大乱，这次蒋韩没多避着人就将宫门打开，迎寒林商他们入内。

哪知他们刚入宫门，‘山匪’们就立即遭到了护卫军的截杀。

然而，对上这群‘山匪’后，崔明珏身边的护卫军与常家府兵却如螳臂当车，连连败退。

毕竟，寒林商手下的‘山匪’那可是真正从刀山血海中滚过来的，论刁钻狠辣，无人敌得过他们。因此等这场拼杀不过开始了一炷香的功夫，两方就胜负已分。

待确认护卫军们已尽数败落，寒林商忙问脚边那人，“崔明珏呢，他现在在何处？”

重伤在地无力动弹的头领，怕极了寒林商手里那柄剑，面对询问答得飞快，“殿下说，他在御花园等着你。”

……

一入御花园，寒林商当即就瞧见，那于梅花树下站立着的崔明珏。

此时此刻比起自己这身染血铠甲，崔明珏着了一身柳绿长袍，倒真像是位望月吟诗的朗朗君子。

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位君子，竟一夜之间弑父夺位，将整座大渝皇宫搅得天翻地覆。

“你来了，也好，咱们之间总得有个了断。”

转过身来看着寒林商，这一刻崔明珏那颗悬浮的心，才终于有了尘埃落定之感。

寒林商抬手制止了身后人的靠近，独自一人入了御花园，“我是来了，可你也输了，今夜你的护卫军已被我歼灭大半，就连常家的那些府兵也是难以力挽狂澜。

如今该束手就擒的，是你。”

仰头感受着脸上那道柔和的月光，崔明珏淡然道，“对，我输了，自从发现蒋韩有意归顺于你后，我就知道这场仗，我赢不了。

……可我不甘心，凭什么一切都是你寒林商的，帝位是，乐言更是。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你堂堂正正的比一场。”

崔明珏会武的事，寒林商一早就知道，也明白他根本敌不过自己。

可听了崔明珏这番话，他却没有拒绝，而是转身拔出王琼光腰间那柄剑，直接丢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