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不知雪(3)
县令手中惊堂木一起,台下崔明珏狠狠闭眼,却依旧嘴硬,“大人明鉴,草民无心害人,当日不过是与她拌了几句嘴,才一时失手将人推到桌角,出了这样的事……”
崔明珏口中的草民二字,令温乐言惊疑。
按理说这崔明珏当年也是一解元,官职为员外郎。如今这一声草民,难免让她多想,难道崔明珏现下竟是失了官职?
这厢崔明珏的巧言善辩令县令恼怒,“看来你是死不认罪了。”
“仵作已验明,女尸腹中留有剧毒,额角伤口更是死后磕碰所致,你与妾室分明是蓄意谋害,如何敢说是无心之失!”
话落,屋中烛火闻风而动,恍惚间,崔明珏似乎瞧见温乐言的鬼魂正站在角落处看着他。
对上崔明珏那双惊恐的眸子,听着他说起如何与袁姨娘一起暗害自己,这毒又是从几时下起,温乐言只觉满心寒凉。
原来她的下场,竟是被亲夫下毒害死…
堂下崔明珏是如何承认罪名的,温乐言已经无心再听下去,她游魂一般四处飘荡,刚飘出堂外,眼前景象竟是又换了一处。
前一刻还是电闪雷鸣风雨瓢泼,再转头却已雨过天晴,阳光正好。
前方一人背对着她似乎在对着一处坟墓说着什么。
“若早知今日,我一定早早去寻你,定不会让你沦落如此地步。”
说话的人一头乌发扎起,身板挺正,他披着一身沾血铠甲似是刚从战场归来。
‘这人瞧着,好生面熟。’
疑惑间,温乐言荡着向前,待晃到那人跟前时,她认出眼前这人不就是今日在玄佛寺救了她的那位公子吗?
接着没等她理清思绪,却见这人拔起腰侧的长剑笑道,“笙笙,等我。”
言罢,挥剑自刎于墓前。
热血洒出时,温乐言似乎又嗅到了那股血腥气,再往下看,那人手中紧握着的正是她最爱的那支碧玉梅花簪。
翠玉梅花被鲜血浸染,下一瞬,周遭天旋地转,温乐言梦醒了。
听到寝室内传来一声惊呼,在外守着的沁竹慌忙入内,“夫人?”
榻上,温乐言被方才的噩梦吓得惊醒,她紧攥着被角轻颤,因身在病中,更显弱柳扶风。
将床帐挂上金钩,沁竹端来一盏茶,“夫人,可是梦魇着了?”
咽下温茶,温乐言才算定了定神。
瞧着外头的天光大亮,她喃喃问着, “……沁竹,你说,静法师傅说的那句签文可是真的?”
说到这事,沁竹大着胆子回,“夫人,奴婢觉着无论那签文是否为真,您都该早做打算了。”
毕竟温乐言因伤寒病着一事,府中无人不知,可她病倒后,崔明珏也不过是着人去煎了碗药便再也不管了。
温乐言苦笑,“打算,我该如何打算,相公不愿和离,我又能做些什么……”
从前在温家,她不过一养女,自小爹不疼娘不爱,本以为嫁予夫君后日子能好过些,却不想会落得这般局面。
沁竹是温乐言的陪嫁丫鬟,自小跟着她一块长大,哪里不知她的处境,“夫人,无论如何您还是崔家主母呢,就算老爷再宠那袁姨娘,也越不过您去。”
沾湿巾子,沁竹拂去温乐言面上虚汗,随即转身,“一觉过后,夫人的病似是好些了,这是老爷先前吩咐人煎的药,还温着呢,此时喝正好。”
接过沁竹递来的汤药,温乐言正欲喝下,脑中恍然浮现出先前梦中的一幕。
县令愤怒的言语犹如在耳,‘尸身腹中藏有剧毒,你与妾室分明是蓄意谋害!’
剧毒?
垂首望着手里的汤药,温乐言突然心慌的厉害,“沁竹,快,拿银针来!”
“夫人?”
沁竹虽不解,还是扭头取了银针。
捏着手中银针,温乐言将其小心浸入汤药中,待银针取出时,上头的黑色吓得两人后背发寒。
结果一出,温乐言瞬间被吓软了腿,她眼角噙泪,满眼的不敢置信,“居然,真有剧毒……”
今日崔明珏早早上朝去了,此刻还未回,这碗汤药能动手的只有那位袁姨娘了。
沁竹也没想到袁可嫣会心狠至此,同样被吓得掉泪,“夫人,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稳住手中汤药,温乐言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悲伤褪去眼眸坚定,“正如静法师傅所说的,自救。”
“可咱们该如何自救?”
眼下崔家是留不得了,就算要求助于娘家,她连府都出不得又如何求助,再者温家在京城另一头,即使乘坐马车也需得两个时辰。
思来想去,温乐言想到了梦中那位男子,她虽不知那人日后与自己是何干系,但如今她怕是只能求助于这人了。
“出府,去玄佛寺,就说我的发簪丢了得去寺中寻一寻。”
沁竹不解,“可夫人,这理由他们会信吗,如此怕会打草惊蛇。”
温乐言却道,“从前也许会,但现下他们刚刚下毒正心虚的很,以寻物为借口虽会警惕却不会强留,况且那碧玉梅花簪何其贵重,他们也是知道的。”
走前温乐言还不忘将那支碧玉梅花簪偷偷藏入怀里,至于她午前究竟簪的什么,也没人会在意。
正如她所料,二人的出行并未收到太多阻拦,门口的护卫略瞧了瞧她们的包袱就干脆放行了。
因为谁都想不到温乐言会只带着一些碎银出逃。
离府后,熟悉的马车消失在了巷中,见人离开护卫赶忙去通报严管家。
却不知此时的温乐言已经带着沁竹下了马车,又重新雇了一辆偷偷往将军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