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安(79)

“男朋友，你体力好好，以后我有福气了。”郁述一边走一边调整着呼吸，他其实还可以跑，但他怕自己的恋人受不了。

他又再和恋人开玩笑了。

安黎听到这句话后莫名地望向身边的少年，他不明白体力好和有福气有什么联系。但也没过多在意，只是回复道：“过奖，你体力也很好。”

郁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扬起唇角，他在心底暗暗愉悦，原来他的恋人这么单纯。

于是他看似随口地问了句：“你看过同性恋题材的大尺度电影吗？”

“怎么样算是大尺度？”安黎以前看过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大尺度。

“有比较亲密的互动情结。”郁述摸了摸鼻子，说了句违心的话。

他很想具体讲讲，但他又怕吓到对方，怕对方产生抵触的心理。

“那我看过。”他的性取向启蒙就来自于那种电影。

两个少年休息着走了一圈，接着又跑了四圈。

太阳快落山了。

“回去吧，我回家，你回去收拾宿舍，然后写作业。”提起作业，安黎又想到了今天郁述被叫家长的事。

他的心情就没有方才那么轻松了。

郁述舍不得，可他的恋人要回去写作业，他不想耽误对方。

“可以再陪我走一圈吗？”

“好。”安黎点头，他垂下眼看着红色的塑胶跑道，他其实……一直有话想问郁述。

但他一直犹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一直到他们走了大半圈的时候，在他们聊天的空隙中，他才开口问郁述：

“你不写数学作业，是因为我吗？”

他侧目望着这个作为他男朋友的少年，不想错过对方任何一个神情。

既然已经问出口，那他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不论这个答案是好是坏。

郁述的神情僵了一瞬，他抬眼看向身边的恋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恋人那双浅淡的眼眸都变得深邃了几许。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瞬，只看那一双眼睛，他会误把此时少年安黎当做前世的恋人。

而面对前世的恋人，他不敢说谎。

可现在，

“不是。”

郁述只晃神了一瞬，很快他就笑着对对方说道：“只是我看不惯他，不想写他的作业罢了。”

安黎站定在原地，看着郁述轻声说道：“你也不怎么学习了。”

是因为谈恋爱的原因吗？

郁述也跟着没有再往前走。

他们站在一盏路灯下，路灯还没有被点亮，而太阳的最后一抹光亮却被地平线夺走了。

少年的周围彻底暗了下来。

郁述望着安黎望了一会儿，随即低低的笑了一声，“男朋友，人的一生结尾不过是死亡。既然大家的结局都一样，那过程间的输赢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没必要和别人比成绩。”

“我想以我的方式过完这毫无意义的人生，而每天努力读书不是我喜欢的，我要不要摒弃它，尽量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我想做的事？”

郁述的话音刚落，头顶的路灯“啪”的一声亮了起来，他们被笼罩在暖黄的灯光下。

“男朋友你看，连老天都觉得我说得对，为我，”

“点亮这里所有的灯。”

安黎顺着郁述的视线望过去，整个操场的灯一盏连着一盏地亮起来，直到所有的灯都被点亮。

这些路灯无法照亮整个偌大的操场，却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找到将要去往的方向。

安黎的瞳孔微微缩紧，他看着眼前少年扬起的唇角，心脏的某一角仿佛被烫了一下，在胸腔里剧烈颤抖。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学习有多重要，妈妈告诉他学习是唯一的出路，爸爸告诉他学不懂学不会没关系，但是要尽量学。哥哥告诉他，学习可以让周围的人仰慕你。

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学习特别重要，他也一直这么认为，他也一直在尽力学习，因为他不想……在这条赛道上输的太惨。

不想给家人丢脸。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其实他也和他们一样很在意成绩。别人在意别人的成绩，他在意自己的成绩。

所以在郁述说完这些话后，他的心里忽然生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恼火。他看着少年笑意盈盈的双眼，觉得对方不是在跟他解释原因，而是在告诉他，他一直坚持的东西是错误的。

“不好好学习以后都没饭吃。”安黎气急，他脱口而出了一句气话，说完他怔然了一瞬，之后又垂下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学习很重要。”

郁述眼里闪过一抹痛意与心疼，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只觉恋人被套在壳子里太久了。

估计这句学习不好未来没饭吃，都是他妈妈曾经经常对他说的话吧。

这天晚上他们不至于因为这个话题不欢而散，安黎陪郁述吃完晚饭才离开学校往家走。

路上他一直在想安黎说的话，在想郁述说的那句：

这没有意义的人生。

他当时很想反驳对方人生是有意义的，但他找不到论据。因为纵观他的人生，他找不到任何有意义的地方。

在一个有钱的家庭里平庸的长大，成为这个家庭最普通的存在，连他的弟弟都比他强。他弟弟经常能得到老师的表扬，每天都能获得老师奖励的贴画。

而长大后，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成为一个平庸的人，社会上最平平无奇的存在。他没法为世界创造价值，说不定地球离了他转的更快，他活着还浪费环境、空气与资源。

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这人生有意义，甚至在思考中越发觉得他的人生毫无意义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