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就是这样，当孩子多了，被排挤的小孩自然分不到多少食物。

那天孩子们听见有大人物过来想再收养一个孩子，都兴高采烈地过去，想着那个被选走的幸运儿会不会是自己。

唯独江杳被遗留在了后院。

不过那个时候的温荼要显得冷漠凉薄多了。

阴郁的神色全然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那双无机制的瞳孔看人时就像是蛇类动物在打量一只猎物。

但偏偏小江杳没有这种感觉。

漂亮的小哥哥突然出现，一向没有朋友的江杳只想和对方说说话，交个朋友。

所以江杳努力靠过去，企图用脏兮兮的小手触碰对方。

结果很显然，他被恶狠狠地推倒在地，手心也蹭破了。

本以为这样就能制止小孩靠近自己的温荼并没有想到，交朋友心愿强烈的小江杳并没有因此被打倒。

小江杳只单纯的以为是小哥哥不愿意自己靠近。

所以他找了个地儿坐下来，开始慢吞吞地和温荼聊天，准确的说，是他单方面的在聊天，温荼或许在听，又或许只是在观察这个自来熟的小孩。

江杳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他的所见所闻，今天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却全然不提自己在孩子群中被欺负的这件事。

但温荼也将这事猜了个七八出来，只是没什么闲心去管罢了。

两人真正聊上天的时候，是有个落选的调皮孩子冲过来，试图去揍温荼的时候。

小小一只的江杳把自以为交上朋友的温荼护在身后，凶着脸，一向避战的他为了朋友第一次正面对上这样的冲突。

结局显而易见，在体型差距如此大的情况下，江杳被狠狠揍了一顿，调皮孩子也哈哈大笑着离开。

温荼就这样在一旁看着，直到江杳痛到蜷缩成一团默不吭声时，他才抬步就要离开。

让温荼没有想到的是，他被身后的江杳怯生生地喊住：“小哥哥，你要走了吗？”

见温荼没吭声，江杳忍着痛起来，走到对方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漂亮剔透的小弹珠。

这是福利院中小孩们最爱玩的东西，江杳也偷偷藏了一颗。

江杳将小弹珠递过去，希冀地问：“这个送给你，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吧？”

他的杳杳已经很坚强了

为朋友打过架，受过伤，还交换过礼物。

这是江杳能想到的朋友间的所有事情了。

所以，他现在应该也有朋友了吧？

可是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甚至连对方的声音都没听到过。

小江杳甚至以为，他的新朋友会不会是特殊人群，听不见声音所以才不理他。

但当小江杳将心爱的玻璃弹珠递过去后，这个漂亮的小哥哥终于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真的很烦。”

手中的玻璃弹珠被打落，骨碌碌地不知道滚到了何处。

小江杳还维持着双手捧在一起的动作，瞪大了双眸看着空落落的手心。

玻璃弹珠，没有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连哭的动作都忘记了，只能这么干巴巴地看着，不知所措。

少年的心意就如同这颗被擦拭得过分剔透的玻璃弹珠，自以为的珍视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并不值一提。

你所认为的最好的不过是旁人司空见惯到甚至不屑一顾的东西。

再加之温荼的那句话，让人都无法很好分辨出前者厌恶的究竟是玻璃弹珠，还是捧着玻璃弹珠的这个人。

而这样的落差一时间让小小的江杳难以转变过思绪来。

自己所认为的漂亮小哥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友善，而且还表现得异常冷漠。

江杳有些委屈，不禁在想：可是自己才保护过他的呀……

为什么自己的礼物反倒不能被接受了呢？

还是说，其实漂亮小哥哥根本不想和他做朋友。

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年纪尚小的江杳并不能很好理解什么是自作多情，只能一知半解的感觉自己是被讨厌了。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漂亮小哥哥要讨厌自己？

想到这里，江杳有些惊慌，比起再也找不到心爱的玻璃弹珠，他更难忍受的是刚认识的朋友讨厌自己。

没错，小江杳已经单方面将两人划分到“朋友”的范畴了。

小江杳也明白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卑鄙。

但他太想要朋友了，被孤立的少年也想有人能和他说说话。

虽然院长妈妈很耐心，但逐渐长大的江杳也能懵懵懂懂地察觉到，自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和院长妈妈说的。

所以朋友的存在就至关重要。

眼看着温荼就要走，小江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伸出手拦着就不让人走。

被拦下的温荼脸色越来越冷，小江杳忍住难以抑制的哭腔，怯生生地问：“小哥哥，你是讨厌我了吗？”

“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小温荼说起话来也是阴郁直接，丝毫不顾及会不会伤及人家炽热的心，“我讨厌你的礼物，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说完，温荼便抬步绕过瘦小的江杳，虽然刚才他并未出手帮助江杳，但他现在也懒得再去推搡这个半大点的小孩。

刚才他也不过是轻轻一推，这小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看得有点心烦。

但并没有被推搡的小江杳在听见温荼这番话后，就已经泪眼汪汪，脆弱得好像碰一下就碎了。

身上隐隐作痛的伤此时似乎都没那么疼了，反倒是心里很豁开一个大口子似的，在库库往外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