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142)

姜烨早就知道，舒童选好了她想要的记者。

那个人，就是林岚。

巧的是，她也是他最信任的记者。

荼靡 77:亲爱的爸爸我恨你

张辉自首，承认了他和贺茂山私下处理肖芸尸体，但他坚称，是他跟舒童胁迫贺茂山所为，企图撇清贺茂山的责任。

而姜烨被警局放了出来，原因是他只是帮舒童联系了贺茂山，但对其中内情一无所知。

是的，一无所知，这是陆瑶对上面的交代，这也是她可以为她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肖芸尸体的疑情已调查清楚，黄志君的案件有了充足的证据后，调查进行得非常快。

当一个人失势，被更大的靠山抛弃后，他也如蝼蚁般不值一提，大厦一朝将倾。

而张辉的案件审判，迎来了小小的转机。

就在张辉自首后不久，莫季红将一个视频交给陆瑶。

舒童临死前本想写一封自白书帮张辉求情，但她担心警方会误认为这是她受胁迫所做，于是录了视频。

视频里她穿戴整洁，眼光坚毅，情绪平静。

她先在开头声明自己现在精神状态良好，且未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下录制。

之后，她明明白白交代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为张辉求情，声称自己才是主谋，而张辉不过是听从她的指示而已。

视频的有效性，只能供法官来量裁。但主犯和帮凶的划分，一定程度上也许能帮到张辉。

张辉面对自己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都表示坦然接受。

如果只需要牺牲他和舒童，就能换取所有受害人的清白和正义的重回，让黄志君接受应有的审判，他就觉得自己没白活一场。

陆瑶曾问他，这样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张辉只回了一句：终于心安了。

黄志君的案件被定罪公示后，林岚也完成了她跟张辉许下的约定。

她将多年前陈景薇的故事完整地呈现于大众面前，掀起了议论纷纷，有人嗟叹，有人惋惜，有人无所谓，有人怀疑。但陈景薇不再是那个多年前孤零零死在铁轨的无名人士，而是有故事有委屈，活生生曾存在过，且期待活下去的人。

与此同时，舒华和黄志君一样，也迎来了自己的审判。

但舒华的审判，跟陈景薇和李慧倩无关，是他的经济问题，可他也是杀害她俩的“刽子手”，林岚的报道，让他那些不被法律定罪或找不到证据的行为，成为大众公认的罪行。即便他只因经济犯罪被判刑，可他所接受的舆论审判，却包括了所有。

这也算是另一种定罪吧。

舒华在自首前和他的第三任妻子办理离婚，等她们母子在国外安顿好一切后，才走入警局。

他的第二任妻子，方尧的母亲，从未去监牢看过他一眼，但她从报道中了解到了一切。

探望过舒华的，只有他的第一任妻子，舒童的母亲胡秋，还有记者林岚。

林岚始终不明白为何舒华会突然放弃一切，抱着同归于尽的必死之心去自首。

她作为记者的好奇心勾得她辗转反侧，最终决定去见一见舒华，亲自了解一下。

没想到，在探视室，舒华看到林岚，却露出一个笑容。

他对她丝毫不陌生。

“你果然会来。”

林岚笑了笑，“也只有这时候才能见到你。”

其实，舒童案发生后，她多次想去采访舒华，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她一直连舒华的面都没见上过。

如今终于见面，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林岚问。

舒华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想知道脸皮厚又恶贯满盈的人，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洗心革面？”

林岚看着他，点点头。

“我没有良心发现，或许有，但不多。”舒华自嘲地笑笑。

“舒童威胁我的。她那个帮凶前一阵儿给我送了一封信，舒童写的，她跟我说，如果不去自首，交代自己和黄志君的罪行，她有的是办法搞得我声名狼藉，而且她说即便她死了，也有办法一辈子缠着我们一家，至死方休，如果我想要我的妻子和儿子后半辈子的安宁，那就自首。”

舒华说起这一切，丝毫不愤慨或者仇恨，反而觉得有点好笑，“是不是很滑稽，我的亲生女儿，想让我坐大牢。还不惜一切地诅咒我，她竟然如此恨我。”

舒华的头发华丝尽显，有一滴小小的泪珠从眼眶落下。

“她说，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她的死，我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她说她比恨黄志君还要恨我，因为我是父亲，我在这个身份上毁灭了她。”

舒华再也说不下去，他哽咽着，最终痛哭流涕。

舒华有过良心不安的时刻吗？他时刻都有，但他也改不了自己自大又任由欲望吞噬的劣根性。

他曾以为他对舒童，这个女儿的感情，已寡淡到自己都感受不到。

可当他看到那封字字控诉自己的信时，却心痛到难以复加。他想过自己的女儿因为家庭破裂的关系，会反感自己，可她是他的女儿，他们是心连心的血脉，所以他愿意在危机时刻，帮女儿摆平一切，比如李胜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他的女儿还是对自己恨之入骨。

这份恨意，延续到她的死亡，那封信像是她的泣血之作，舒华从信中读出了血腥味，那是舒童的血，更是她以字句为刀，深剜他心脏的血。

林岚后来几经波折，得到了舒童给舒华写的那封信。

亲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