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和宿敌成亲了(124)
即使有几个神志清醒,手脚还健全有力的,也没脸面再追上去打杀魔头了。
唯独玄负雪拽着凛迟的衣角,不肯让他轻易脱身逃走。
他的黑袖翻涌如云,萦绕周身的魔气割伤了她的掌心,嫣红血丝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之上显得格外突兀恐怖。
凛迟仿佛被刺痛了双眼一般,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毅然决然地抬剑隔断了袖袍的一角,那神情活像割掉的不是他的袖子,而是他的半只手。
显然,他并不想再让自己涌出的魔气伤到玄负雪,于是不顾玄负雪的怒视,转身狼狈落魄地逃了。
玄负雪刚要追上去,身体迟来地发软,脚下一滑时幸好被一旁的乌明珠扶住了。
围观了全程、又被自家姨母拦着不许参与的乌明珠早就憋不住,又是鄙夷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啧啧,他这是扔下你自己跑了?遇人不淑啊玄负雪。”
玄负雪:......
乌!大!小!姐!
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知是被抛下的恼怒更多,还是对他去向不明、前途迷惘的担忧更多,被子桑妙仪安排的弟子送回房休息之后,玄负雪罕见的失眠了。
子桑妙仪特地吩咐过,让她居住的厢房特地安排在距离其他修士较远的地方。对外明面上说是为了方便修士们养伤静养不受干扰,实则是变相将玄负雪护在了隐蔽之处。
毕竟人心隔肚皮,这些人虽然怕了凛迟的凶狠,可一旦得知凛迟逃离,人心浮动,谁知会不会再次对玄负雪下手,毕竟一则,玄负雪虽擅使银弓,可她身形娇小容貌姣美,难免就有看走了眼的东西以貌轻视之。
二则,她名义上还是苍知白的未婚妻,将她绑了回仙门,还能称得上一句秉公扶义。
是以,玄负雪如今居住的这间粉壁宫室坐落于桃花宫偏东一隅,人迹罕至,十分清净,除了门口轮岗放哨、确保她人身无虞的换班弟子偶有走动交谈之外,皆是落针可闻。
太安静了。
玄负雪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案桌上灯火如豆,雕花木床、漆金妆奁盒、黄铜鎏金梳妆镜......一切都仿佛笼罩在如烟纱雾之中,如梦似幻,明明暗暗得不真实。
自十八年后苏醒,她就一直同凛迟待在一处,期间虽有分离,但时光短暂,不久便是重逢。
可如今他身负魔气,仓皇逃走,下落不知,她却连他的去处都来不及问一问。
指尖似乎还附着划过他发丝时凉爽顺滑的触感,可十指再抓,却只落了个两手空空荡荡。
玄负雪烦躁地闭眼,脸颊朝下趴在床上,无端地觉得这张软榻床铺真是大的过分。
窗外风声不停,乌云蔽月,响了许久的闷雷终于转为雨水。
闪电雷鸣,夹杂着狂风呼啸,暴雨倾盆而下,雨珠如断线乱跳入内,噼里啪啦打湿了糊窗的素白绢纸。
透过濡湿半透的窗纸,能窥见窗外剧烈摇晃的斑驳树影,影影绰绰,森然大物不可名状。
玄负雪无聊地看了一会,打了个哈欠,侧过脸,再一次试图入睡。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厢房之内被堪堪照亮。
工笔绘花鸟屏风之后,立着一道漆黑人影。
玄负雪猛地坐了起来:“凛迟?!”
父债子偿
玄负雪掀开被子,坐直了身体,发现些许不对劲。
不,那不是凛迟。
来人清瘦如竹,飘飘然立于彩金绘花鸟屏风之后,长袍宽袖,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临世。
玄负雪敛声屏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熟。
她不想惊动来人,向来不忌惮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那人的意图——她认出来了,那是苍知白。
果然,她就知道这人不会那样轻易死在断罪剑下。
虽然不知他为何能金蝉脱壳、死里逃生,可他深夜突然造访,想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玄负雪心中哂笑,总不能是他这位大师兄当真信了一纸婚书,半夜气得睡不着,气势汹汹来找她算账了罢?!
苍知白在屏风后,无声无息地站立许久,仿佛一尊泥塑木雕。他这样沉得住气,反而令玄负雪心中更加没底,心上绷得那根弦越收越紧,几乎到了快要绞死呼吸的程度。
她狠狠一咬牙,干脆抬手施法,准备召来鹤鸣弓,干脆先下手为强。
就在她即将出声的前一瞬,苍知白才终于动了。
许久未见,大师兄还是同她记忆中的一样,消瘦斯文,一张清俊的容长脸上脸色苍白,是终日住在山洞中闭关、不见天日留下的痕迹,温和眉眼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想来是熬夜修炼过多,心力煎熬过度,连灵修体质都无法恢复原状。
他绕过屏风,对上玄负雪清明的双眼,似乎并不意外她没有睡着,反而文质彬彬地颔首:“师妹,许久不见。”
他看起来坦坦荡荡,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前来关心师妹身体情况的良善师兄。可玄负雪心中的戒备却没有放下半点,注视着他走到自己床榻前,掀袍坐下。
“师妹为何不语?”苍知白重新看向她,面无波澜,清清冷冷地开口,“是旧伤未愈,损及声带?”
说着,他抬起指尖,探向玄负雪的喉间。
鹤鸣弓及时飞来,拦住了他的手。
“不劳烦师兄费心。”玄负雪心中烦闷,不愿同他虚与委蛇。
自从她被那疑似二师兄的蒙面杀手行刺未遂之后,她便想起了许多从前未曾留意过的细节。
过去总以为是师门友爱,同门情深,可一旦她心生疑虑,再回头看去,就发现一切都并非记忆之中的美好,宛如一袭华美的长袍背后却爬满了虱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