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和宿敌成亲了(143)
呜呜呜呜呜!她不想死!
她在这厢哭得涕泪横流,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清冷无情地呵斥:“入了见孤峰山门便不得大声喧哗,违者罚关禁闭三日。”
玄负雪还是个懵懂幼童,哪里懂得什么清规戒律,何况彼时她又尚未拜入见孤峰,自然不怕它门中规矩约束,是以,听了苍未名的威胁,干脆哭得更大声了。
隔着一片水雾朦胧的视野,她隐约瞧见那似冰雕雪刻的小郎君狠狠皱起了眉毛,极为不悦地盯着她。
就在玄负雪心下发憷,悄悄转动脚腕,准备趁人不备逃跑时,张开的嗓子眼里突然被投喂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玄负雪怔住,卷起舌尖,舔舐品尝。
甜津津,冰凉凉,是一块薄荷糖。
“喏。”少年递过来一枚鼓鼓囊囊的糖袋,连安慰人的语气都像在训诫,“别哭了。”
那便是见孤峰苍家给她留下的最初、也最深刻印象。既不是赫赫有名的苍青剑法,也不是山河壮丽与飞雪连天,而是深夜山门前、微凉苦甜的薄荷糖。
*
“我们到了。”苍知白的声音将玄负雪自回忆中唤回。
她跟着停下,眼前是久违了的峰主居。
同十八年前相比,苍以朗居住的旧峰主居似乎更加门前冷落了,院中积雪已经齐过脚背,松针落满厚厚一层,都无人前来打扫。
门外戍卫值守的也是陌生面孔,见二人到来,值守弟子只朝苍知白恭敬行礼,喊了声“峰主安好”,便目不斜视,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玄负雪。
台阶积雪路滑,有小弟子殷勤上前,想伸手搀扶苍知白,却被后者轻轻甩袖拂开:“为了方便照顾师父,这座峰主居一直是留给师父使用。我则另寻他处居住。”
玄负雪撇了撇嘴,心道我又没问你这些。
苍知白自行拾阶而上,推开了虚掩的门扉。
一股刺鼻的药味,混杂着熏人几乎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玄负雪没忍住,捂着鼻子干呕了一声。
苍知白依旧是淡淡的,只是声线冷冽了几分:“负责打扫的婆子呢?!”
片刻,几个粗布裙的老妇忙不迭从院外跑来:“回、回峰主,老奴——”
“我让你们看着这峰主居,日常打扫,你们却私下怠惰?”苍知白压根不给那些打扫婆子说话辩白的机会,厉声下了判词,“各自回去,罚半月月俸。”
打扫婆子们不敢在他面前求情辩驳,只好讷讷应声,愁眉苦脸地去了。
玄负雪就抱着胳膊,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大师兄如今说一不二、法度言明,倒还有了几分未名师兄的模样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苍知白垂眸微微勾起嘴角:“师妹说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那几个粗使婆子估计当真没有用心,整间屋内空气污浊不堪,满地积灰,烛苗微弱,充斥着满满的死气。
靠着墙摆着一方狭窄的矮榻,悬挂的帷幔也沾染了三四团不明污渍,里头隐约传来粗重的、仿佛拉风箱一般的吃力呼吸声。
苍知白伸手撩开床帘,露出躺在一堆破烂脏污棉絮中的、骨瘦如柴的老人。
玄负雪的脚步骤然变得沉重,几乎不敢上前。
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了。
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眼珠暴突,发顶半秃,牙齿全都掉光了,宛如一具肉身骷髅,半死不活地直挺挺躺着。
苍知白依旧温声絮絮,听不出半点悲意:“自师妹你离开后,师父的精神和身体每日愈下。前年开始,就常常神志不清,分不清楚眼前人。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一日之内少有清醒时候,连下地行走都不能了。”
玄负雪自然不会误会他这一番话的意思。苍以朗的身体垮得这样厉害,不可能是因为失去她这个小弟子、悲伤过度而熬坏身体,。
“他染得是到底什么病?”
苍知白一双如冰雪剔透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悠然叹息:“我常觉得,师妹这半生,过得十分辛苦。”
“师父心术不正,以玄夫人体内神血为药引,提升自身修为。可凡是捷径,必有代价——取神血饮之的后果,便是染上瘾症,从此之后若一日不食,便会加倍反噬,飞速衰老、折损寿元。”
“玄夫人死后,师父本应持续从师妹你的身上取血养气。可十八年前,你遇刺后又被凛迟那魔头抢走,师父没了神血来源,身体......便成了这样。”
玄负雪一时百感交集,看向那瘫痪在病床上的“活死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
种恶因得恶果,诸般报应不爽。看到害人者终害己,玄负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自踏入见孤峰以来胸口那股憋闷的浊气终于消散了几分。
“师父。”她走到床边,俯视那双浑浊发黄的双眸,“我是负雪。”
苍以朗一动不动,嘴唇干裂,嘴角翘起一块发白的死皮。
玄负雪又瞥了一眼落在床边案桌上的茶碗,不知多久没清洗过了,结了一层厚厚的土黄茶垢。
说来唏嘘,堂堂一峰之主,竟落得个连想喝水都无人照料的程度。
玄负雪默然片刻,用灵力试探他的经脉,不出意外,苍以朗体内仿佛成了龟裂干涸的河床,灵力痕迹全无。
未经允许探查他人修为经脉,在仙门内乃是大忌。按照寻常修士的反应,此刻就应该暴跳如雷地跳起来,持剑与玄负雪相拼了。
可直到玄负雪将灵力收回,对方都安静顺从地没有反应,宛如已经丧失了知觉,成了一具任人鱼肉的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