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和宿敌成亲了(4)
剑光凌冽如虹。
魔赤红的血目睁圆,头颅随着雪亮剑斩扬向凌空,森罗魔气在深蓝无垠的夜幕中划出一道暗黑弧线。
玄负雪的呼吸一瞬间停了。
她认得那柄剑。
断妖魔罪,断世人罪,也曾了断过她的心跳。
胸腔右侧突地锐痛。
云散月出。
无头魔身躯沉重坠地,露出来人。
他逆着月光,身影黑沉,背后是一片尸山血海。
玄色暗纹的方靴往前一步,靴底碾碎一汪平静血泊。
再往上是宽大厚重的织金暗纹黑色大氅,内里是同色素袍。袍角、袖口、领口都洇湿着大片暗痕,应当是血迹。
青年凤眸微眯,居高临下地朝她望来,眼尾如钩,划出锋利而危险的弧度。
斩杀魔时,青年面上带着许多不耐,这种不耐在玄负雪对上他的视线时又转为了漠然。
“宫防松懈,有魔物误闯入宫中。”他开口时带着冷然的低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凛迟重新抬起剑尖,对准玄负雪的心口,漆黑如墨的眸中仿佛有一丝意外和迷茫:“而你是,孤的......夫人?”
玄负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连他问了什么都没有听清,被断罪穿过的胸口仿若破了一个大洞,寒冷狂风夹杂着雪屑呼啸而过,恨意和悲意骤然而生,化为冰渣刺入四肢百骸,在血管中奔涌叫嚣,心痛如裂,刺骨生寒。
“好冷。”
凛迟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话中真实性,玄负雪抱紧胳膊,蹲了下来,只抬起脑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冷。”
浅淡的月光下,少女只着一件单薄素衣,蜷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好不可怜。
因为先前的拔腿狂奔,她的发髻已经散乱不堪,一头如瀑青丝散开,只露出中间一张莹白小脸,鼻头微红,圆脸圆眼睛,像猫咪似的眼尾微微上扬,眼下还坠着几滴晶莹泪珠。
凛迟沉默片刻,收剑,走上前,衣袂随着步伐纷飞。
他靠近时,玄负雪闻到一阵微微的血腥气。
她心想,最好是他自己流的血。
凛迟在她面前站定,犹豫须臾,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半蹲下来,同她视线齐平:“你在这里做什么?”
玄负雪抬起头,冲他乖巧讨好地一笑,动了动嘴唇,微不可查地低声道:“我记住了”。
凛迟眉头紧锁,似乎在衡量她究竟是不是伪装示弱。
她的确是装的。
发抖不是畏冷,是为忍恨。
她又张开口,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几个音节,终于让凛迟侧脸靠近,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而玄负雪骤然抽出他腰间的断罪,刺向对方毫不设防的胸口:
“这是你欠我的!”
初遇
玄负雪的剑没有刺出去。
“噔——”金石碰撞之声令人牙酸,断罪剑在她掌中嗡鸣,剑尖堪堪触碰到凛迟的胸口便震颤不止。
玄负雪与剑僵持许久,终究脱力,断罪从她掌中飞出,剑身包裹的剑气凌厉反而割伤了她的侧脸。
断罪剑护主,她根本不可能用这柄剑伤及凛迟分毫。
反而是她被剑气反噬震伤经脉,闷哼一声,只觉得两眼发黑。
这天杀的......
然后她晕了过去。
凛迟面无波澜,望着眼前晕死过去的少女。
少女双眸紧闭,眉间微蹙,看起来难受得紧。
凛迟的目光从她额头上沾着的几缕汗湿碎发,移到小巧而挺翘的鼻尖,再落到那张微微张开、似有千言万语的饱满双唇。
看了片刻,他才移开目光。
只看她现下这幅柔弱可欺模样,可真想不到她能拔出断罪,还险些捅自己一剑。
“尊上?!”
从寒晶玉床下钻出个人影,匆忙行了个礼:“奴婢青儿,是掌管夫人起居洗漱的领头宫女。”
青儿正是先前被魔追杀、为玄负雪所救的小宫女,她看清地上躺着的玄负雪,诧异地脱口而出:“夫人这是怎么了?”
凛迟没吭声,只是弯腰将人抱起来,走到寒晶玉床前,放下,然后思索片刻,动作生疏地将人塞进软被里,一股脑地裹成一个蚕蛹。
“她可有受伤?”
青儿一愣,随即意识到凛迟在问自己,急忙道:“应当没有,那只魔先前估计找不到夫人,才循着人味到了下人房,伤了许多宫女侍卫。幸好尊上您回来得及时,夫人才无大恙。”
凛迟掌中施法,炼化出一道带着不祥光泽的铁链,熟练地扣在少女的脚腕和手腕之上。
拇指粗的黑铁桎梏着少女细白皮肤,仿佛一件上好的精美瓷器上裂出的残忍锈纹,却带着足够妖异惑人的美感。
凛迟端详有足足好一会,才将铁链另一头挂在床头,死死收紧。
“魔如何进来的?”
分明凛迟只是清清淡淡地问了一句,可青儿登时面色惨白,扑通跪下:“是、是奴婢失职!护宫法阵西南侧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几条裂缝,原本守卫的宫将被临时抽调去了戮武门,新来的小将不熟悉环境,夜深天黑看走了眼,才、才让那魔头有机可乘......”
魔界之中也并非所有魔都甘心服从于魔尊掌控之下,自前任魔尊鬼千玦被仙首斩杀于沉日台下后,群魔无首,一盘散沙自无抵抗之力。魔族被驱逐出了仙门管辖的地界,屈居于极北无人境,而这之间不断有魔头出世,企图再次一统诸魔,反攻仙门,可皆是无功而返。
魔生性狡诈多疑,一身邪骨叛逆嗜杀,吸取天地间煞气而生,若是心志坚定者才能练出神智,可大部分只是如今日袭击宫闱的魔头一般,混沌不堪,只知凭本能行动,如家禽牲畜一般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