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今天火葬场了吗(150)
混熟后,长命就趴在墙角, 竖起耳朵听动静。
长命很有礼貌,完全不像宴北辰,除非画酒邀请,否则它不会随意踏足她的领地。
这种习惯, 维持到几百年后。
宴北辰来去随意,行踪不定, 画酒虽然好奇,也没多问。
她没有与外界交流的渠道, 自然不知道,因为私逃, 赤州正在通缉宴北辰。
当然,就算知道, 画酒也不在意。
有宴北辰和长命在时, 画酒宁愿摸着长命的头,自言自语,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即便被故意冷落, 宴北辰也不走。
少年倚靠在墙边, 眉眼深邃, 情绪像是蒙着一层雾,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偶尔抬起病态的目光,静静看向她。
画酒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刚想皱眉询问,他就离开t,把呆呆的白犬留下,在那摇尾巴,搞得她莫名其妙。
人的感情很脆弱,爱恨都廉价得要命。
画酒懒得深究。
直到有一天,她叫住他,叹气问:“宴北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或者说,她身上还有他想谋求的利益?
问话时,画酒忽然想起左手腕多出的印记,像片黑色羽毛。
不知为何,她联想到身前少年,抬头看见他右耳两枚丧钉,闪耀着凛冽寒光。
画酒脑子很乱,思绪枝枝蔓蔓,像要破出土壤。
然而少年的回答,中断她所有想法。
宴北辰走过来,站到她身前说:“我在猜,你下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会是什么时候。”
画酒陪长命坐在草地上,刚想说他无聊幼稚,少年忽然正色:“我和自己打赌,如果猜对了,那我一定告诉她,我喜欢她。”
世上全是讨厌的人,可但凡冒出一个令人心动的,就会重新变得可爱。
这种糟糕的感觉,令宴北辰怯懦。
可怯懦让他更像活生生的人,对世间多出一份特殊的归属感。
他喜欢她啊,比对世上所有人的喜欢加起来还要多。
说这话时,少年漆黑的眼睛,隔着丝丝缕缕的阳光,看向画酒。
画酒顿住给长命顺毛的手,缓缓眨了下眼。
喜欢?
那曾经是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轻易得到,心里却生不出丝毫欢喜。
看着眼前袒露脆弱、满眼真诚的少年,画酒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汹涌恨意。
宴北辰的每一次靠近,都让她想起过往惨痛的经历。
那些抹不去的血淋淋,让她痛苦又煎熬。
画酒忍不住感慨。
宴北辰真是幸运,轻而易举就能忘记一切,然后像这样,站在她面前,毫无负担说喜欢她。
他轻飘飘一句喜欢,中间隔着她无数血泪。
就算被拒绝,也能以受害者的姿态,赚足怜悯离场。
他无辜得令画酒羡慕。
原本画酒以为,重活一世,是上天仁慈。
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才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带着记忆重生,却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意味着她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些人。
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唯独救不了自己。
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而言,她永远只是漂泊的过客,多出一段不被认可的记忆——
那是她灵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对这里的人而言,却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呢。
那都是她以血泪经历过的真实。
都说人死之前,记忆走马观花,难道她已经死在苍野劫雷之下,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死前的梦?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画酒神情肃然。
如果宴北辰不出现,她可以继续缩在龟壳里,假装她曾经的悲惨,才是做梦。
可他不仅出现,还要强势介入她的生活,打破她伪造的假象。
或许现在才是梦。
想到这里,画酒平静看向墙院外,夕阳给白云裹了一层糖衣,霞光漫天。
她没有看他,只说:“可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
这已经是画酒最后的仁慈。
连不喜欢都无法形容的程度。
赤裸裸的恨才对。
画酒恨所有伤害她的人。
她想看他们跪在地上痛哭,哀嚎,和她一样痛才好。
只是没有能力报复,才装作大度,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大度。
但世道容不下自私的鬼,只能换个活法,变成善良的神,活成众人喜欢的画酒。
她想报复所有人,只是从小所学的道德仁义,束缚住她,不允许她逾矩。
某种程度上,她羡慕宴北辰。
他有自己的道德体系,坏到极致,杀尽天下人,也只会觉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可画酒做不到,于是表面光鲜,实际的阴暗面,早就发霉。
她恨伤害她的人,更恨伤害她之后、又轻易忘记的人。
画酒最恨的人,不是颜银,甚至不是青瑶,而是宴北辰。
她恨他总是做出一些,让她无法继续纯粹恨他的举动。
闻言,少年整个人都僵住,只剩衣摆拂动,寥落半卷风。
这一刻,画酒忽然觉得活得好累,没有力气继续恨这些人了。
剩下的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恨上面,只会折磨自己。
她不想再执着过往,早该向前看了。
唯一的要求是,宴北辰不要再说这种蠢话。
画酒摇头,诚实道:“我们之间,毫无可能。”
*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宴北辰都没再出现。
倒不是他知难而退,而是赤州追捕咬得太紧,他的时间不够了。
悲喜并不相通,害人的锦安,倒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交际游走,时不时去星州拜访颜银,争取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