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但失恋版(132)

至于潜意识里面推衍出的那万分之一的生路究竟是什么，扶疏如今还不知道。

也没有那个继续推衍的时间了。

最后这一点生机，看来只能靠赌。要么他从此身陨，和伏北渚之间就只有那短短百年；要么博得一线生机，重新回去，跟他解决掉混沌，然后继续做千千万万年的道侣。

扶疏攥了攥拳。

他看着天道重新变得强硬起来，看到一道带着杀意的流光直奔他而来，感受到伏北渚松开他，代替他迎上去——时间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极其缓慢，扶疏阖上眼，催动了周身恢复的全部清气，无数道因果线越过虚空，穿过时间，连在他的身上，疯狂挤压、占据他的神魂。

他成了一个承载因果的容器，成了天地法则。

法则要刻出来的。要由创世主自己去规定，用神魂一笔一划地将这些条条框框刻画进整个世界，从此之后这个世界才能自己运转起来，才是一个真正的、有生机的世界。

但其实还有一个方法的。

那就是因果。

扶疏也是在方才猛地意识到这一点：他是伏北渚的小世界里掌控因果的神仙，而那些因果，都是谨遵伏北渚所制定的法则的。

因果本身就是成熟法则的造物。

那这样的造物，能不能取代天地法则的最后一笔？

答案是：能。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扶疏感知到一股巨大的能量从伏北渚的身上出现，并不具有攻击性，而是最纯净最柔和的那股清气，将他整个躯壳给包裹起来。

就好像回到了九重天。

那些疼痛在这样的清气的浸润里却被无限放大，扶疏已经没有一个完好的人形躯壳了。

他只能用神魂最后的自主意识喃喃了句——

“伏北渚，我好疼啊。”

大战在即

神魂被侵占的感觉并不好受, 扶疏醒过来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头痛欲裂。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腿一软直接坐到一旁去, 阖眼冷静许久, 等着那股眩晕感消散才慢慢睁开眼, 环顾了一番四周。

他像是直接到了一处凡人城池当中，还是个极繁华的城池，天色已经暗下去，但街市上一片明亮。

神魂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扶疏现在半点都不想思考, 又被街市上的喧闹吵得头疼,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想要寻个安静点的地方自己歇一歇，却忽然听到阎罗惊讶的声音：“仙上？”

扶疏循着声音茫然抬眼，看他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人来：“你怎么在这？”

阎罗哂笑一声：“这里是地府, 在下不在这里, 还要在九重天不成？”

哪？

地府？

扶疏更茫然了：“可我不是凡人啊。”他是神仙，怎么会到地府来呢？

“……您还记着您是如何到这来的吗？”阎罗无可奈何地问一句。

他一问出来扶疏便要蹙着眉去想，一想又开始头疼，他轻“嘶”一声，阎罗叹气，直接将他给带到了殿中去。

“仙上如今神魂十不存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多少？”安顿下来之后，阎罗立刻问, 神情凝重，“可与混沌有关？”

最后一个他能答, 扶疏摇摇头，又不说话了，垂着眼缓和神魂当中的疼痛。

阎罗看他这副没法沟通的模样，不知道叹了第几口气，坐到主位上：“九重天塌了。”

扶疏还是没有反应，他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天道跟混沌干上了，两人已经打了有几十年，原本是混沌占上风，后来天道大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实力暴增，混沌不得不将九重天上的分身给拉过来，却没想到九重天的诸位会以神魂俱灭的代价将他给拖住，一来二去，九重天就直接塌了。”

听到“神魂俱灭”四个字的时候，扶疏终于有了反应。那股疼痛已经过去，他现在顾不上去思索之前发生的事情，先追问：“他们……俱灭？”

“没灭成，”阎罗看他回神，从主位重新走下来，坐到扶疏旁边给他斟了盏茶，“混沌如今尚未成长起来，还没那个以一己之力拖垮整个九重天的实力，只是诸位仙上用力大了些，又恰好在月老殿那等薄弱处。”

“月老殿？”扶疏在自己殿中待了千万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神殿是整个九重天薄弱处的说法。

而且——“为何是在月老殿？”

“仙上，您掌握的可是因果，”阎罗挑眉，“因果是唯一一个适用三界的法则，原本还以为您会直接在凡间辟个地方呢，却是留在九重天，那自然是要碍着凡间和地府近一些。”

因果。

对，因果。

那些被压进识海深处的记忆瞬间涌现，手上的茶盏一晃，热汤落在虎口又顺进掌心，扶疏顾不上去管，捂着心口，一口殷红的血吐出来，落到地上，还有浊气从其中冒出，被阎罗引到指尖又碾碎。

先前神魂被占据不是假的，他应当已经消亡在了千万年前。

就算没有，也不可能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地府一只游魂。

回过神扶疏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浊气有多黏糊。这哪里是刚来地府的样子，说是从创世开始就泡在地府都不过分。

而且这片神魂虽然只是脆弱的一小片，但一点伤都没有——扶疏不相信自己敞开神魂之后那些无意识的因果线能够这么贴心地给他留下一点。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扶疏从回忆当中抽离，抬眼问阎罗。

“突然的事，”阎罗见他清醒过来，原本散漫的笑已经收起来，要多严肃有多严肃，“方才我在殿中，忽然察觉到了九重天的气息，还当是凡间混战的时候有哪位仙上意外闯入此处了，便去瞧了瞧，没想到在城中瞧见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