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亲战争(11)
我看向他。
父亲咳了咳,看着河面:“其实,你做的好,罗兰。”
河面星光灿烂。
回到家后,父亲连夜写信召集南境的所有封臣。我太过疲倦,沾床就睡,醒来时,父亲正坐在客厅,听罗鸢唱歌。
“哥哥,”罗鸢莞尔一笑,“饿了吗?我让厨房准备羹汤。”
“没什么胃口。”我瞥了父亲一眼。
父亲道:“为我们弹曲子吧,罗兰。罗鸢,你伴着哥哥的曲子唱歌。”
我接过音乐老师的竖琴:“我弹《斯卡布罗集市》吧。”
指尖拂过琴弦,音韵应声而起。
罗鸢启喉:“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替我捎信给一位住在那儿的人,她曾是我的爱人。请她为我做一件衣衫,不用针线,这样的话,她就会成为我的挚爱……”
澄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洒下树影和花影。
安宁转瞬即逝,马车陆续抵达流水庄园,封臣们都来了。
“你和我们一起开会,罗兰。”
“不,”我起身,上楼,冷冷道,“我答应过某个人,不会掀起战争。”
“你是罗家少主。罗家没有逃兵。”
我站在楼梯前:“我没有逃,我把你救回来了。我不想打仗。”
“战争是躲不过去的。”
“你已经有个儿子是军人了,把他召回来就是。”我嘲讽道。
“罗柏比你勇猛得多,”父亲冷冷道,眼中迸射出寒芒,“也比你忠诚得多。”
罗鸢忙道:“父亲大人,哥哥,封臣来了,别吵了。”
“罗鸢,你去招待他们。”
“是,父亲。”罗鸢望着我,眼里满是恳求——不要与父亲大人起争执。
我敛眸。
红玫瑰转瞬即逝
罗兰
我和罗鸢胸前佩戴一朵新鲜的红玫瑰,送别南境的军队。
父亲振臂高呼:“我不会亏待你们,等我登基为帝后,原先为侯爵的,升公爵,伯爵升侯爵,子爵升侯爵,农民免除十年赋税!不仅如此,金银财宝、权势地位,通通以人头论赏!”
众人狂欢起来,宣誓效忠,声浪排山倒海,令天地易位。
我对罗鸢苦笑道:“这样你要成为鸢公主了。”
“那你就是兰太子。”
罗鸢羞涩一笑,向父亲挥手致意。她体态袅娜,轻柔的薄纱经清风一吹,颇有公主之姿。
我只简单颔首,发表演讲祝福父皇和封臣凯旋。
有人质疑:“太子殿下不随我们一起出征吗?”
“没有十八岁太子蜗居南境的道理。”对方有些咄咄逼人。
“我旧伤未愈,”我淡淡道,“替你们镇守奔流城。”
“乌龟罗兰。”众人嘲笑。
我瞥了父亲一眼,他冷着脸,没有制止。
我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我是能活几十年的乌龟,那你就是苍蝇,不仅乱叫,被拍一下就死。”
“罗兰,他们都是为南境出征的战士,你不能无礼。”父亲不为我说话。
“他们当众辱骂我是乌龟。”
“你的确胆小。”
“哦,是吗,皇帝陛下?”我直逼父亲的眼睛,“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我就一点都不像你呢?”
“哥哥!”罗鸢忙拉着我的手,莞尔一笑,挥舞手帕,若迎风的花丛,“时候不早了,我们送别大家吧。”
父亲踢马肚子,向吞吐朝霞的山峦前进。
军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火枪如鱼,旗帜如浪。
我深觉自己如站于孤岛之上,下意识握住妹妹的手。
“父亲……哦不,父皇大人保证,会为我和你举行一场盛大的加冕仪式,比皇帝陛下的还要盛大。”罗鸢安慰我。
我没有回应。
“皇兄,你怎么了?”
“别叫我‘皇兄’,叫我‘哥哥’吧。”
“哥哥,你不高兴吗?”
“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和妹妹搬进了奔流城的古堡。
古堡如蚁丘,斑驳的石墙仍然坚实,高大的树木,也许是橡树,像瘦长的巨人一般,俯瞰我们。
“我不喜欢这里,”罗鸢盯着搬运行礼的仆人,“晚上有鬼叫。”
“只是风吹过缝隙的声音,”我仰望逐渐枯黄的树梢,“我们得在这儿接见使者,成立‘战时议会’。我会是摄政,要我替你在议会争取一个席位吗?虽然没有女性议员的先例。”
“不了不了,”罗鸢摆手,“我宁愿多替战士们补几件衣服。”
父亲的捷报如绵绵秋雨,守时序,但阴沉湿漉漉,令我提不起兴趣。
我想骑马,但雨帘将我阻挡。
我想起了罗柏,想起他曾带我……
头痛欲裂。
“该死。”
罗鸢本坐在壁炉边替我缝补贴身衣物,她来到我身边,关切道:“我去帮你叫医生?”
“不必。”
父亲拿下了首都,囚禁朱家皇帝,正式登基为帝。
罗鸢沉溺在挑选礼服的狂热中,床上、桌上、窗台上……无处不是鸟羽与珠宝,地板早已被缎带淹没,清风过窗,翻涌起彩色的波浪。
她挑出一件绿裙子:“真不敢相信,我们要以太子和公主的身份入京。要我为你挑衣服吗?”
“咦……不用了……”我看着喜笑颜开的妹妹,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好好打扮吧,公主殿下。”
天高云淡,神清气爽。秋天的暖阳染红了南境,重峦迭嶂,若层次分明的油画。如火的树叶,是厚涂的颜料。
我目送火树金花,迎来白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