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亲战争(6)
“母后一切都好,对吗?”姝公主捏着手帕。
罗鸢依偎在我身边。我伸手揽住妹妹,浑身颤栗:“是位女孩儿吗?”
“孩子夭折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的姑母大汗淋漓,面无血色,虚弱地躺在床上,美丽的眼眸如一滩死水。
产婆面面相觑,惊恐不已,仿佛刚才,撒旦降临。
父亲勒令任何人不许离开。我瞥了他一眼,深感不妙。
“母后,你怎么样?”我的表妹越过产婆,握住她母后的手。
我和罗鸢走到床边,掀起襁褓。
“啊!”我遏制不住恐惧,连连后退。
罗鸢瞥了一眼我们的表亲,也顿时瘫倒在地板上。
“怪物……”
姑母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心如死灰:“我们完蛋了。一切都结束了。”
流言蜚语
罗柏的视角
“造孽,”谢奕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天父在上,希望传言为假,皇后怎么可能诞下怪胎呢?”
我搅了搅锅里的肉汤,盯着漂浮的香草。
“谢公爵没有写信告诉你吗?”其他人疑惑。
“家兄一向谨言慎行,”我瞥了谢奕一眼,他对我微微一笑,“何况这种有关国祚的不祥之事呢?”
“若传言为真,皇后指不定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呢。”有人道。
“对,”谢奕走到我身边,笑道,“罗公爵有没有告知你……”
我冷冷道:“没有。”
谢奕耸耸肩:“别扫兴嘛。”
“皇后再怎么样,她现在也是皇后。妄议皇后,可论叛国问斩。”我警告他。
“行,谢谢你的提醒,”谢奕笑不答眼底,“今晚,我会为我们的皇后,好好祷告。”
“麻烦你为我盛碗汤。”
我尽量坐在角落,回避那些秃鹫般的目光。
父亲的确写了信。他告诉我,皇后即将被皇帝起诉。在信中的恐怖之夜,我知道我那弟弟,是如何勇敢地抱走孩子的尸体,想要隐匿地为他寻找安息之地。
但失败了。
尽管父亲没有详述,但我能看到罗兰,是如何在倾盆大雨中被禁卫军拿下。
我想着如何回信,但伍将军的书记官把我叫走。
谢奕坐在人群中,笑着目送我。
海风微凉,伴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破碎的浪潮。
“将军,罗柏到。”
伍将军站在沙盘前,捧着地图:“你们全部退下。”
“将军所为何事?”我问。
伍将军盯着地图:“最近军营中风言风语甚多,你怎么看?”
“以谢家为首的人,或直言不讳或旁敲侧击,往皇后身上泼脏水,但也有人,或胆小,或忠诚,置身事外。”
“不错,”伍将军抬头,“你有心。”
我不知是否是夸奖,沉默不语。
“你读过几本书,想必清楚谢家的发家史。”
“谢家的祖先在一千年前乘船抵达东境,传播福音,设立教会。在列国割据的时代,谢氏统领的东国以空前绝后的凝聚力和无畏,迅速发展壮大。三百年前,朱氏攻陷东国,谢氏只剩七岁的哑主……”
我顿了顿:“他孤身出城,以纸笔与敌军谈判,降王为爵,请求朱氏饶恕他的子民。一百年前,议会与皇帝谈判制定宪法,谢氏率领教会鼎力支持皇室,换来一人之下的地位。”
“不错,”伍将军颔首,“谢氏顺着教会往上爬,借着皇帝的权势只手遮天。他们尤其擅长语言艺术。我不希望谢氏的福音在军营的声音,比军令还大。”
我瞬间明白:“请将军放心。”
伍将军笑了笑:“罗宿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父亲大人他……”我脸红,骄傲道,“谬赞了。”
伍将军目光炯炯,如同火把,问:“如果有一天,皇帝和皇后的矛盾不可调和,你觉得我们该支持谁呢?”
“我……我们应该支持皇帝陛下?”
“果然聪明。”
“但是我父亲……”
“你最好祈祷那一天不要到来,”将军挥手,示意我退下,“这只是一记预防针。”
晚练结束后,我孤身一人来到海边。
浪潮澎湃,仿佛交响曲。柔软的沙在我靴底下陷,白色的泡沫送来贝壳的碎屑。
我脱掉衣服,跳入礁石后的水坑。
冰冷的海水冲刷我每一根血管,但洗不尽血液里的燥热。
我望着无边黑夜,脑袋要被扯成几块:父亲的担忧,将军的告诫,谢奕的祸心……
还有,罗兰。
不知为何,罗兰与父亲大吵了一架。
难道是因为我?
我将手指插入湿漉漉的头发。
现在京城情况危急,皇后被囚禁,父亲和罗氏也被议会调查。
“我应该请假,回去帮助他们。”
我感受海水在腋下流过。
“但是……将军不会同意……”我知道将军也是在敲打我不要轻举妄动。
“也许事态还没发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尽管我知道,父亲为了皇后,会做任何事。
上岸后,我带着几个士兵,直扑谢家圈子扎堆的地方。
谢奕正坐在篝火边弹琴唱诗。火光将他的皮靴照得透亮。
“嗯?罗柏今晚怎么得闲来这儿?”谢奕按住琴弦,微笑道。
“将军吩咐,以后军营不能议论任何有关政治的事情。”
谢奕眼眸闪烁如明星:“如果我不呢?”
“那你会被绑到广场上鞭打十下。”
“多残酷吶。”谢奕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