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亲战争(9)
“处置的结果是,罗兰先生你的母亲,因诬告皇后,而被指证为女巫,受火刑而死。”
我浑浑噩噩,被人推上楼,锁在房间内。
“我父亲该怎么办!”我跑到门边,对着锁孔喊道。
谢郑叹息:“他会被皇帝定罪,和你的姑母手牵手上断头台。”
罗柏的视角
第一场战役,就死了很多人。
敌军的炮舰□□如海上堡垒,灵活凶猛如虎鲸。很多人要么当场被炸死,要么在甲板翻滚着活活烧死,要么被海水吞噬。
我亲眼所见,一位士兵是如何被炸得开膛破肚。他白花花的肠子,像章鱼的触手,溜到我脚下。
“救我……”他还活着,还在向我呼救。
我没有救他,因为一条腿和一只手打中了我的腹部。
所谓全副武装,只是个笑话。盔甲、软甲、头盔,并不能让你幸免于难,只能让你在痛苦中多茍延残喘。
我举着流星,看见谢奕扛着铁锹,为牺牲的战士挖掘坟墓。他看向我,满目哀戚。
“谢谢你,”我走过去,“拉了我一把,不然我肯定会掉进海里。”
谢奕没了平日里那股狡黠,他敛眸:“天主在上,任何人受难,我都会去救的。”
“生命脆弱。”
谢奕打了个寒颤:“是呀,生命脆弱。天主会怀抱逝去的生命,惩治活着的恶人。”
我将近一个多月没有收到父亲的来信。
“你知道,我父亲怎么了吗?”我试探地问。
谢奕警惕地打量我:“你忘了,不可妄议政治。你不是风纪小组的组长吗?”
“我只是想知道,我父亲如何了。家事不算政治。”
“哦?”谢奕冷哼,“你不会把我抓去鞭打吧?”
“不会。”
“但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只能告诉你,他出了事。至于什么事,你去问将军吧。”
我知道自己将他们绑到广场上的姿态很邪恶。
在他们眼中,说不定是“狗仗人势”。
我将目光落在谢奕脸上:“谢谢你的建议。”
我越过推车——里面装着残肢和尸体。我不忍直视。
“不擅交际”拯救了我,让我免于心碎。
认出熟人的心碎。
“将军正在议事。”书记官道。
我于是候在将军的营帐外。
“我早说过,不能冒进,”伍将军零星的话语可显愤懑,“就算你是陛下派遣的大使……我会如实撰写报告……请你自便……”
我一边听,一边想:皇帝陛下派遣自己的宠臣,赴前线,是为了镀金。可那位大臣目中无人,不顾将军的劝阻,一意孤行。
我想起那肠子。
“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无礼付出代价。”使者摔帘而出。
我为他让路。
书记官走进去,片刻后,示意我进来。
“将军,”我惊诧于将军的哀伤——我以为他应该被愤怒涨红脸,应该显得威严可怖才对,“我们死伤很严重吗?”
“嗯。很多孩子,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静默。
“你有事吗?”
“我……我想知道……我父亲怎么样了……”
“你还没断奶吗?”
“我父亲出了事,对不对?”
“你应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同僚。”
我红了脸:“我很抱歉。”
将军盯着我:“我对你很失望。”
“我会去领罚。”
“嗯。”
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罗兰的视角
今天就是和父亲约定好的那一天。
我望着窗外,黄昏落幕,街道深邃。
“将床单拧成绳爬下去,应该不会摔得太严重。”我心里盘算着。
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罗兰先生,别站得那么靠窗,小心摔下去。”谢郑柔声提醒我。
我冷哼一声。
“罗兰先生,明天皇帝陛下会亲自接见你。”
“所以我换了狱卒了?”
谢郑面露歉色:“皇帝陛下会善待你的。”
“嗯哼,”我耸肩,“我知道了。你走吧。”
没想到他拉过板凳坐下:“我想和罗兰先生你聊聊。”
“聊什么?我不做临终忏悔。”
“皇帝陛下不会为难你,我保证,”谢郑似乎有些无奈,“我……只代表谢家,想和罗家少主你聊一聊。我希望我们能减少隔阂,如果能化敌为友更好。”
“怎么化敌为友,且不说我们一直都是政敌,在一百年前的‘议会’战争中,你们是保皇党,我们是改革党,残杀彼此无数,就说你们烧死我母亲的事,我就无法原谅。”
“我们烧死贵夫人,只是秉公办事。诚然,你为人子,心有芥蒂,我们理解。但是,如果爆发了新的战争,会有无数人失去母亲,会有无数母亲失去孩子。我们知道南境近日蠢蠢欲动,意欲举旗反叛。”
“南境没有任何愈矩行为,”我忙道,“你们不能屠杀南境百姓。”
“我们当然不会,但如果战争爆发,战火会波及无辜的百姓。”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我已经拒绝了封臣掀起战争的提议。”
“罗兰先生明智,”谢郑微笑,“你一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主君。我能看出来,你心怀仁慈,而且……”
谢郑脸红了红:“而且你魅力十足,一定会轻而易举赢得别人的爱戴。”
虽然不想承认,但能被像谢郑这样英俊潇洒又身居高位的人夸奖,我心里有些得意:“谢谢。我当然会成为好主君。”
忽然,爆炸声响彻云霄。
我回头,只见天空的一角被火光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