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背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平静，但是却收效甚微。

“哥哥……哥哥他，”他的声音有些变调，“不喜欢我。”

天谷晃哽咽着说道：“他不想认识我。”

“怎么会这样，”中原中也下意识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去讲理。”

想到临别之前对方掏出的枪，天谷晃吓得急忙扯住了对方的袖子，摇头：“别去，也许他只是也有难处。”

“那你之后怎么办？”中原中也问道。

这个问题让天谷晃一时间露出了茫然而难过的神色。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兄长不愿意见到自己的话，他该过怎样的生活。毕竟，锚点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短短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天谷晃回答：“我不知道。”

他低下头：“其他的亲人也都因为我的缺陷不愿意收留我。也许没有人希望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吧。”

石青色的发丝落在眉眼间，遮挡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这样的茫然的姿态，让中原中也的心头一动。他忽而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同样的一无所知，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之中。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来我这里。”

天谷晃有些讶然地抬头看他。

“虽然现在的条件有些简陋，但是我已经攒了一些钱，之后也可以搬到镭钵街更好的地段。”中原中也一口气说道，“作为异能力者，我也很强大，镭钵街的很多势力都……”

他的话说到了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少年伸出双臂拥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谢谢你，中也……”对方这么说道。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在微微发烫。

他有些别扭地伸出手，动作生疏地拍了拍对方的脊背：“快起来，我带你回去把湿衣服都换下来。”

“嗯。”天谷晃点点头。或许是因为放松了身体，他一时间没有忍住，低头打了个喷嚏。

……

等回到了住所之后，中原中也便翻出一套自己的旧衣服拿给对方。

“尺码可能有一点大，但是你应该也能穿。”他说。

虽然两个人都是男孩，但是中原中也依然礼貌地背过了身去。

等到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停了下来，他才转回了身。

虽然是一样的身高，但是深灰色的卫衣穿在少年的身上却显得有些空荡，袖口的手腕纤细而白净，几乎能够看清上面青色的脉络。

“中也？”天谷晃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也让中原中也回过了神来。

“咳……很适合你。”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说道。他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穿，总有一种自己似乎将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带回了家的感觉。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错估了天谷晃的体质。

仅仅只是落水之后又穿着湿透的衣服吹了凉风而已，当夜，天谷晃便发起了高烧。

他的弟弟

半夜里, 中原中也是被沉重的呼吸声惊醒的。

他坐起身来，被收留的少年坚持要睡在地板上，虽说是地板, 但是中原中也在自己的矮床旁边铺了很厚的被褥。在睡下之后,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一伸手就能够碰到。

也正是因为这样, 中原中也才能够在察觉到异样之后及时醒了过来。

他打开手电筒，发觉睡梦中的少年正蹙着眉头, 嘴唇干裂而发白，脸颊却是通红的。

中原中也伸出手轻轻晃了晃对方的肩膀, 然而天谷晃却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绝对是生病了, 中原中也做出了判断。然而，他对于怎样照顾病人一窍不通。他自己本来就是实力强大的异能力者，体质也相当强悍，自有记忆以来从来都没有生过病。

他有些生疏地将手心贴上了对方的额头和脸颊，顿时发觉那里的位置温度都烫得惊人。

“天谷，醒醒。”中原中也又晃了晃对方的肩膀，这一次的力气比刚刚要大一些。

在这样的晃动之下, 沉睡中的少年终于隐约有了醒来的迹象。

他半睁开眼睛, 蹙起眉，抬起了一只手躺在自己的右眼上，声音沙哑地问道：“中也，怎么了？”

“你发烧了，还很严重。”中原中也说道，“起来去看医生吧。”

然而, 听到这句话的天谷晃却往里缩了缩，他睁开眼睛, 翡翠石一样的眼睛在手电筒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发亮。

“我觉得我现在其实不严重，能不去医院吗？”他声音很软，带着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中原中也有些犹豫，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天谷晃急忙点头：“我现在很好，不需要去医院的，睡到明天早上就好了。”他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想要证明自己的精神气。

他已经没有钱了，去看病的话，医药费一定很贵吧。更重要的是，在见证了母亲的离世之后，天谷晃并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因为那意味着挣扎、病痛与死亡。

中原中也还是不太放心：“去医院看一下或许会更好一些。”虽然他并没有生过病，但是在镭钵街生存的这些年里，中原中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在高烧和疾病之中死去的孩子——不如说，这在混乱的横滨的确是一种普遍的现象。

少年将被子抬高，试图遮住自己的脸颊，在深色的软被上，他手指显得苍白而纤弱。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目光湿漉漉地落在中原中也的身上，声音依然低哑，请求道：“我不想去……咳……中也早点休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