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挽明月(76)

她理解她的痛楚，从身到心，但却无法完全感同身受。

她于古藤村只是过客，古藤村之人不堪忍受，愤起反抗，她愿意尽己之能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甘于逆来顺受，她也是无所谓，失望却不至于悲痛。

“……你是怨他们的么？”闻悦轻轻问。

良久，李舒羡垂着眼，“我没有可以怨的。”

本就是一厢情愿，就算要怨，也该怨完成一切源头的罪魁祸首罢。

而且……

也万幸村人最后一刻选择了保持沉默，否则，因为她的意气、坚持，更多无辜之人殒命于此，她余生都将活在愧疚后悔之下。

如今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她放下执念，也彻底绝了和大祭司抗衡的念头；村人的生活也没有改变，依旧有条不紊。

只是……不知，她还有几日可活，下山道路被封锁，她只能逃往山中更深处，搜捕的范围还在扩大，又不得不与野兽争食……

短短三日，她已然精疲力尽，可又不甘心凭什么恶人能居于高堂，而她的下场只能落得个曝尸荒野。

闻悦长长叹息声，轻手拍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最终道：“也好，你先别想这么多，这几日你先好好养伤，之后，我带你重新杀回去，我和少湙摁着大祭司让你打。”

李舒羡扯动嘴角，笑出了声，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想求你们一件事。”

“你说。”

“我想离开古藤村，但我逃不出这座山，你们能否送我出去……去哪儿都好。”

李舒羡慢慢道，话语间气息微弱，弱到下一秒就要消散般。

闻悦微微颔首，“行！”

她和李舒羡相识一月不到，也没有太多的羁绊，止步于相熟有盈、深交不足，可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还是好难过，从心脏到胸腔密密麻麻的酸胀难受。

“这里不太利于养伤，我先带你离开。”

她将人捞在背上，招呼着坐在树上百无聊赖地数树叶的少湙走。

少湙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照路。

“山路不好走，你让她自己下来走，她又没缺胳膊少腿。”

少湙时不时回头扫几眼闻悦，有些不高。她背上的人个头比她高点，少女小小的身躯不得不向前倾着些来减轻重压。

他是知道她力气大的，但山路崎岖不平，走了一段距离，她额上已经生出些许细汗，连喘气声都比平时急了几分。

他忍了好几次，在她没留意到脚下石头，身子一个踉跄后，终是没忍住没好气道。

“你这人也忒冷血了吧！”闻悦瞪着眼睛，圆圆的杏仁眼里满是“我看错你了”的不可置信。

“人家现在伤得这么重，你嘴里怎么能说出如此冷冰冰的话！”

“在此之前，她自己也能走能跑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少湙试图说服她。

“闻……悦姑娘，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然……”李舒羡听到动静，沉重的眼皮掀了掀，哑着嗓音道。

“不行不行，你伤太重了，要是再在这陡峭的山路上走，磕着碰着了，伤势还得加重，”闻悦认真道。

“你安心休息会儿吧，不用担心我，我有的是力气昂。”

说着，她又瞪了少湙一眼，“你挤着我可，让开点。”

她故意挤开少湙，走到前面去。

少湙气极反笑，自己一番好心被她当成驴肝肺，果真是小没良心的。

……

少湙看着前面步子走得极慢、因为道路坑坑洼洼走得摇晃的少女，身子时不时晃一下，每一下都不由让人提心吊胆，生怕连着的两人齐齐头朝下摔个狗吃屎。

“算了算了，我来吧。”

少湙脚下蕴起灵气，移至前面故意走的飞快的闻悦身旁。

闻悦嘴角疯狂上扬，她抿住唇，努力憋住马上就要溢出来的笑意。

她板着个小脸，“好啊，给你一个做好事的机会。”

背上的李舒羡费力扭动几下，要让少湙公子背她，她多少不自在。

闻悦感受到她的情绪，瞥了两眼少湙，确认他今日耐心是够的，然后飞快朝后挪两步，拉开点距离。

小声道：“少湙周身灵气充裕着呢，你就躺他背上，就算不能引气入体，灵气也会自动修复你的伤势，好的很快的。”

闻悦一直觉得少湙就跟个天财地宝一样，就是块大补的唐僧肉，她十分怀疑，如果把少湙炖了的话，甚至可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不过这也永远只能是她的猜测，毕竟也不可能去验证一番。

给李舒羡吃了定心丸后，她把人给少湙，给她调整到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后，她麻溜接过少湙手中的火把。

絮絮叨叨：“就要这样嘛，你这么厉害，多做点好事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还可以积德，多好啊……”

“我不需要。”

“我需要呀！”闻悦拔高音量，“你做了好事，那功德不就可以通过契约算在我头上嘛。”

“……”

少湙嘴角抽动，这是他第二次从她嘴里听到功德二字，他也不懂她一个剑修竟然会信“功德”之说。

要真有功德善恶、因果轮回报应，他们人族又怎么可能有“祸害遗千年”之说。

“我的功德为何要算在你头上？”

他走得很慢，眼里噙着笑反问。

“你自己说你不需要的啊！”

闻悦空着的手在空中虚虚点了两下。

“我不要也不给你。”少湙逗她。

闻悦别过头。

“小气！”

第40章 第40章

秋日暖光和煦, 庆延山里光影斑驳，上了年岁的松萝随风缓慢地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