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难逃(184)

萧起庭知道，庆文帝这是想给东宫留几分薄面。

一场细作的闹剧终于落幕，云朝松了口气，与萧丞瑾一道走出偏殿，殿外雨声淅沥，天空带着淡淡的蓝，似乎亮开了一些。

林挚走了过来，抬手行礼：“恭喜煜王殿下，恭喜煜王妃。”

“多谢安平侯。”萧起庭回了个礼，短短几个字，尽在不言中。

第103章 太子被废

皇城诏狱。

石壁上的油灯时明时灭, 萧丞瑾一身白衣神情木然地坐在大牢里，没有了锦衣玉袍，整个人都颓靡了不少。

谁能想到, 大齐最尊贵的储君, 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这几日，他几乎没合眼, 乌青的双眼内满是血丝。

西炎王为何会反水, 他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几日，父皇未曾来看过他，是不是当真对他失望透顶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丞瑾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熟悉的却是此时最不想看见的身影。

“五弟已经赢了, 何必再到本宫面前来耀武扬威。”

萧起庭接过宋七手里的食盒，再命人打开牢门走进去, 也不说话，只从食盒里取出一壶酒两碟小菜来放在矮案上。

萧丞瑾瞥一眼酒菜, 吭笑道：“五弟莫不是找本宫喝酒来的？”

萧起庭一面斟酒一面道：“我与二哥确实很久没一起喝酒了, 记得小时候，二哥经常来行宫看我, 还给我带好吃的。”

“难为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呢，二哥还说，长大之后要赐我一座大宅子, 要请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来为我治病。”

说起幼年的事, 萧丞瑾有那么一瞬间动容：“过去的事，多说无益, 你如今正春风得意，无非是想来看本宫的笑话罢了。”

萧起庭席地而坐，自己先喝了一口酒：“看来，二哥还是没看清局势，春风得意的不是本王，而是皇后。”

闻言，萧丞瑾眼神动了动，随即冷笑起来：“徐皇后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可勾结西炎王害本宫如今坐在这里的人不是你吗？”

“二哥可曾想过德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萧丞瑾彻底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萧起庭的手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起庭能感觉到对方抓他时用了十足的力道，待慢慢抽回了手，才道：

“徐皇后当年不过是个嫔位，她兄长徐贲也只是个五品官，而后宫里多得是家世显赫的名门闺秀，这后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坐。”

“你母亲德妃是英国公嫡孙女，系出名门德才兼备，而我母亲宁妃虽出身江湖，却最受父皇宠爱。”

“奇怪的是，她二人在产子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竟于同一年相继离世，后来，徐氏生下双生子被册立为后。”

萧丞瑾静静地听着，十指渐渐用力，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母妃的死有什么不对劲，听他所言，似乎与皇后有关？

“是皇后所为？你有何证据？”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萧起庭又喝了一杯酒，“云朝的姐姐伽兰，不知二哥可还记得？”

“伽兰……你是说兰妃？当然记得，被兰心宫一场大火烧死了，你提她做什么？”

“她并没有死。当年她亲耳听到是皇后害死了德妃和宁妃，皇后为杀人灭口，一把火点燃了兰心宫，不过，她很聪明，在此之前就找到我，以告知实情为条件让我助她金蝉脱壳。”

萧丞瑾半眯着双眼，似乎在掂量他话语的真假。

萧起庭弯了弯嘴角：“这些年我一直养精蓄锐，为的就是有一天为母妃报仇，你可以不信，我只不过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罢了。”

“你就不怕是兰妃为了脱身故意诓骗你？”

“二哥觉得我是那么好骗的人吗？”言外之意，他早就暗中探查过。

“徐氏为了坐稳后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这种人，永不会知足。她是正宫皇后，又生有子嗣，二哥觉得她会让皇位落入旁人手中吗？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二哥你。”

萧丞瑾紧紧抓住衣襟，本就布满血丝的双眼因愤怒变成了血红色。

“所以，与西炎王勾结的，不是你而是皇后？”

“没错。徐氏最擅长揣测人心，她知道二哥与我生了嫌隙，急于将我除掉，于是便利用这一点，设好圈套，等着二哥往里跳。”

囚牢内突然一阵沉默，烛光在两人脸上来回跳跃，像暗淡月光下微微荡漾的湖水。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皇后与西t炎王的阴谋你又是如何得知？那日在大殿上你与云朝镇定自若，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萧起庭摇摇头：“也不是全然知晓，一步一步推测罢了，知道二哥想让伊德上殿，也就不难猜出他们要做什么。”

萧丞瑾这才反应过来，一掌拍在矮案上：“林挚这个老匹夫！”

萧起庭喝光杯中最后一口酒，缓缓站起身：“这酒也喝了，该说话也说尽了，本王也该回去了……对了，这卤香干是二哥小时候最爱吃的，尝尝吧，就当是本王为二哥践行了。”言罢，转身往外走。

萧丞瑾倏地站起：“父皇一日未下旨废储君，本宫就仍是东宫太子！”然而对方的脚步并未停留。

萧丞瑾扯了扯嘴角，无力地瘫坐下去，似一片枯叶飘零，又似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副轻飘飘的皮囊。

从前，他总是自命不凡自视清高，然而这么多年，竟是被人当猴一样耍，到头来连母亲的死因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