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卿(137)
阿沅摇头:“娘不是也说了,爱听就听,不爱听就过一下耳朵,咱们是管不住人家的嘴,但能管得住自己的耳朵啊,我左耳进右耳出,谁还能奈我何。我明白爹的意思,我回来不能不见人吧,索性一次见个够,省得大家都盯着我不放。而且总归是在咱们家里,谁又敢欺负了我去,我爹可是堂堂执宰,岂能由得他们放肆!”
“说得好!他们要是敢造次,爹一个都不会放过!”
知道长女今日回府,颜正下了朝就推掉所有事,带着儿子快马赶回府里,才来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爱妻的抱怨。
他做事向来深思熟虑,从没有后悔一说,可听了谢氏的抱怨,心里也有迟疑,这事是不是有欠妥当,万一女儿受不住怎么办。
他一直因为盐税的事抽不出身去看阿沅,这孩子要是因此心怀芥蒂,怨恨了他可怎么办。
心里七上八下,结果紧接着,就听见阿沅说了这么一番熨帖的话,颜正心里暖得哟,就跟揣了个小火炉子似的,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
阿沅就看见穿了一身绛紫官服,气质俊逸的美男子翩翩而来,她第一次见颜正,有些羞涩地垂下头福身行礼,轻轻地道:“爹爹。”
声音又软又甜。
简简单单的一声,顿时将堂堂宰相大人叫得心里一疼,他一把携起阿沅,手掌碰触到她的手臂,心头顿时一阵酸涩,女儿长这么大了,他却连一次都没抱过她。
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宰相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沅沅啊,爹让你受苦了!爹错了,咱们不办百花宴了,你想该干嘛就干嘛,不想见外人咱就不见,咱们谁也不怕,要是不愿意在京里待着,爹就辞官带你回老家去!”
谢氏和颜璟然都惊了,阿沅更是懵了,这、这是怎么了?!她爹原来是个爱哭包不成?
她只能求救地看向娘和哥哥。
颜璟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父亲,要不是他们是一起回来的,他简直要怀疑这是有人假扮的,这还是他那个一向严厉的父亲嘛!
谢氏扶额长叹:完了,这下是装不了。
她一脸嫌弃地把颜正推开:“行了,你别把沅儿的衣服弄脏了,璟然,服侍你父亲洗脸。你这样,让女儿怎么放心依靠你啊。”
颜璟然投湿了巾子递给父亲,颜正擦了脸,帕子拿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敛好心绪,对阿沅抱有歉意地笑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捋着胡须道:“沅沅见笑了,你放心,只要有爹爹在,谁也不能为难你半分。”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亲爹,阿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都说颜宰乃天下百官之表率,仪表堂堂,极有威严,这仪表堂堂倒是有了,威严嘛…恕她眼拙,实在没看出来,但是亲爹的面子不能不给,乖顺地点头:“我信爹的。”
颜正把脸一板,不怒自威:“叫爹爹!”
…
“女儿自是信爹爹的。”阿沅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乖!”颜正笑得别提多慈爱了,看得颜璟然真想去撕一撕他的脸皮,确认一下真伪。
谢氏怕再待下去堂堂执宰晚节不保,找个理由让颜璟然把颜正带走了,转过来给丈夫找补:“你爹爹他…是太高兴了,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阿沅笑盈盈地把头靠在谢氏的肩膀上:“娘,爹爹真好!”
谢氏皱眉:“娘和爹爹,你更喜欢谁?”
扑哧。
“都喜欢!”
真好,有这么一家人真好!
~
石阶凉如水,忠伯踏着月光上了台阶,推开门,一如既往地呈上密信:“王爷,人已经回来了。”
郁望舒手中的刻刀一顿,锋利的刀尖划破了指腹,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处理就滴上了洁白的象牙球,他吮吸掉手上的血,小心地擦拭掉球上的血迹,这才展开信。
百花宴…
看来阿沅已经做好准备和他碰面了。
真期待呢。
~
自从阿沅回来,颜听姝在颜府的地位就日益尴尬,下人们改了称呼,从大小姐变成二小姐,别看只是一字之差,地位却是一落千丈。
不管做什么事,大家第一个紧着的都是卷玉楼,厨房里备着的都是阿沅爱吃的点心,小丫鬟们也都爱去她那里走动玩耍,对比那里的热闹,颜听姝这里是一日比一日冷静,就连父母还有哥哥都向着她,就因为自己是个庶出的,就得什么都给她让路是不是!
这个就是颜听姝想多了,小丫鬟们爱去阿沅那里,是因为阿沅从不摆小姐架子,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下人们自然愿意侍奉脾气好的主子;另外,不管是颜正还是谢氏这些年对颜听姝从没亏待过半点,阿沅回来之后,谢氏还怕颜听姝多心,私下嘱咐过老嬷嬷看好了下人,不许大家捧高踩低。
但是人心就是这样,只要心里认定了什么,就看什么都觉得有鬼。
现在颜听姝只要看见有人笑,就觉得是在嘲笑是她庶出的,明明谢氏待她们别无二致,她就是觉得母亲偏心,跟阿沅说的话比和她说得多,离阿沅坐的也比离她近,同样品相的镯子,给阿沅的就是比给她的好,处处都是谢氏在划清嫡庶的界限。
甚至阿沅有时候看她不高兴,站出来缓和气氛或者提出交换,颜听姝也觉得她是故意在装样子,在自己面前示威,愈发不愉快,连每日给谢氏的请安都开始装病不去了。
曹姨娘知道了,忙劝她不要这么想:“你错了,夫人是大家出身的女儿,只要你守规矩,她绝不会厚此薄彼。你现在非但不该拈酸吃醋,更应该趁机和阿沅好好拉拢关系。你要知道以她的身份再嫁是难了,估计夫人会给她物色个入赘的。你现在卖乖讨巧些,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到时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