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卿(147)
见他脸上有戚戚之色,梁帝频频摇头:“看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朕如此看重颜家还不是为你好,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这个儿子啊,就是心思太敏感了,想得多就容易被挑拨,他担心郁云澈上位后被人拿捏。
尤其他们父子之间早有嫌隙,云澈和颜正的关系比和他还亲,这点让梁帝非常在意。
郁云澈听着梁帝阴阳怪气的口吻,心中不平更甚:“父皇要真是为儿臣好,又为何把他认回来?”
也许,父皇根本就不曾信任过他。是怕他早死还是怕他不堪大任?
郁云澈忍不住咳了几声,心底漫上苦涩:恐怕两者都有吧。
提到郁望舒,梁帝还是不免有几分心虚:“你们…总归是兄弟,血浓于水啊。但是朕这么做都是为了大梁的江山,澈儿,等你继承大统,那时候你就明白了。”他拍了拍座下的扶手,“在这个位置上,你要权衡的东西太多,用人撤人都不能光凭喜好亲疏,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望舒这次是做得过分了点,朕会跟他说,你不要和他计较。”
兄弟?郁云澈只觉得好笑,他们三个现在斗成这样哪里有个兄弟样儿,“儿臣还以为兄弟都是用来自相残杀的呢。”
梁帝脸色骤变,烛光下看脸颊的肌肉隐隐在痉挛,仿佛被触碰到了心里最隐秘的伤痛:“太子既然身体不适,就在宫里好好静养,没事儿不要到处乱走。”
这一刻郁云澈只觉得很没有意思,就连愤慨都是多余的。
这么多年梁帝都是这个样子,不会打他,不会骂t他,更不会同他争吵什么,他有时都会想父皇选他当太子也许就是觉得他是兄弟里面最弱的那一个。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恐怕会让父亲失望了。
郁云澈默然行礼退下了。
门一关上,梁帝就捂着胸口趴在案牍上等待钻心的绞痛过去,极致的痛楚中他眼前回闪着一幕幕过往。
兄弟,自相残杀…
不、不会,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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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颜府这边,言公公留下梁帝给阿沅的赏赐后,也没问其他的,便回了宫。
颜老夫人已经变了一张脸,没想到阿沅一回来就得了皇上的赞许还有厚礼,看看这长得拿在手里都要拖地的礼单,她笑得像一朵怒放的菊花,对阿沅招招手:“好孩子,到祖母这里来,刚才吓着你了吧。”
阿沅圣旨还没收起来呢,对着这般能屈能伸的祖母哭笑不得,这点特长她怎么没遗传到半点。
曹姨娘被颜老夫人用膝盖怼一边去了,只能暗自咬唇,忍气吞声地避到角落里,眼睁睁看着颜老夫人亲手拉着阿沅亲亲热热地坐在炕上,眼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正夫妻却截然不同,他们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出相似的担忧。
梁帝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果然,第二日,圣上重赏颜大小姐的事一下子就在京城掀起了波澜,人人都在谈论颜大小姐是如何的国色天香,艳冠京城。
消息自然也传入了齐王府,不知道内情的下人们交头接耳,讨论得热火朝天。
再联想到后宫如今久未进新人,甚至有人说颜府怕不是要有大造化了吧。
此时,坐在鸡舍外喂鸡的郁望舒听完子影一字不漏的转述,面无表情地把碗里的小米全洒了进去,引得群鸡沸腾,争抢得上蹿下跳。
子影抖落了头上的鸡毛,只听王爷冷声说道:“把颜府的地图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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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的颜府安静中透露着肃穆,后院值夜婆子四五个为一班,举着大红灯笼穿行在游廊下,确保每道门,每处院子都万无一失。
就在一班人刚刚走过的廊下,一片黑影倏地一闪而过。
“什么人?”最后的婆子转身高喊一声,所有婆子都高举着灯笼往这边过来。
周遭立刻变得亮堂起来,任何事物一览无余。
可除了廊下微微摇动的花枝,哪里有什么动静呢。
“你是不是眼花了?”
那婆子揉揉眼睛,似乎也有些不确定:“可我刚刚真的看见个黑影啊。”
“八成是廊下的燕子,咱们大小姐心善,不让捅燕子窝,春暖花开,这燕子也不安生了。”
“估摸是了。”
巡查的嬷嬷们提着灯笼踏着小碎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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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熏好了头发,一身杏缎里衣的阿沅差桑葚下去歇着:“我还不困呢,你先去睡吧,灯不用管。”
桑椹知道小姐不爱人在跟前伺候,便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端着熏笼下去了。
阿沅把头发简单挽在一侧,最近事情接二连三地来,闹得她都失眠了,随手拎起芙蓉木架上的绣青莲纱衫,罩在中衣外面,趿着软底绣鞋,举起烛台走到外间的书房,准备从书架上找本杂书消磨一下时光,转身的剎那窗牗忽然被人从外推开,纱帘飘起,一阵风扑灭了烛火,眼前顿时一暗。
“谁…!”阿沅被人捂住嘴巴,搂住腰按到了书架上,几本书从架子上跌落,发出闷响,同时她手里的烛台被人抢走,轻轻放在一旁。
如寺庙香火般冷寂的气息同不请自入的月色一起,贴身地包裹住了她,粗糙的掌心擦过娇嫩的唇,带来某种熟悉却很久未曾体会的触感。
眼前那双黑极的眼眸染上令人战栗的幽色,阿沅推开他,开口唤人:“来人…唔!”
一阵天旋地转,阿沅被放倒在书桌上,郁望舒手托在她的后脑,低头堵住了渴.望已久的唇。
他的吻如疾雨,重重地落在眉间、在鼻头、在耳掴、在唇珠…阿沅紧紧抿着唇,就是不肯松口半分,鼻息变得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