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卿(184)
现在她终于懂了姨娘的苦心,只有爬上去,得到那个身份,掌握实际的权力,就可以轻易左右他人的意志。
屈居人下的人只有不甘心的资格。
有人眼尖看见了颜听姝了,竟然也破天荒地过来给她搭话,无非是想来套关系,毕竟她还是颜沅凝的妹妹,再如何也是一家人。
不管来搭话的人是谁,就算是之前跟着周莹莹一起骂过她的人,颜听姝也是笑脸应对,温柔细语,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过节的样子,令众人松了一口气,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她身边。
这还是她入宫之后的第一次,颜听姝没有被久违的感觉冲昏了头,相反,心中越发一片雪亮。
姐姐,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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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面说得如何,兰藻居依旧一片幽静,有春姑姑这尊大佛镇着,谁也不敢乱嚼舌头。
阿沅的身体也在一天天好转。
不好转不行啊,春姑姑盯得太紧,姜太医的药费只有一包,就算有,他也没机会给阿沅,每日抓药、熬药都是春姑姑亲自办,他的方子、脉案、药渣每日也都会送到言公公那里去。
除此之外,外人根本进不来,颜听姝和荀蕙上门来探望几次,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荀蕙想送些点心都不行。
这样的严防死守,阿沅一点机会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养病。
如今她脸上、身上的疹子已经下去了,药也终于不用喝了,便主动提出来想搬回去,被春姑姑拒绝了,说梁帝没发话,她就安心在这里好好静养,除了感念圣恩,其他的都别琢磨。
圣恩,圣恩,又是圣恩!
就跟她欠了梁帝一条命似的!
春姑姑动不动就说梁帝对她多好多好,听得阿沅都快吐了,就连做梦都能梦见他那双可怕的眼睛。
阿沅是吃不香,睡不好,一日比一日瘦,干什么都无精打采,整天闷在屋子,不是榻上躺着,就是炕上歪着,反正绝不踏出房门半步!
她这种恨不得冬眠的架势实在让春姑姑没眼看,一直不出去怎么行,她把人留下可就是为了创造机会啊。
这一天春姑姑实在是忍不得了,指使蕊儿找了件衣服。
春姑姑托着那件桃红织金连烟纱缎裙子,说服阿沅换上:“总在屋里闷着可不好,这姑娘就跟花儿似的,该多照照太阳,吸收吸收阳气才好。阳气足了,病也好得快。到时候圣上知道了,自然高兴。”
阿沅只穿着寻常的月白绣菊花抽纱常长衣,懒懒地歪在榻上,听见这话,放下手中打发无聊的话本子,内心翻了个白眼,她好不好和梁帝有什么关系,再乜了一眼春姑姑手中的裙子,眉尖一蹙。
那桃红本就是极粉嫩的眼色,最衬她的雪肤,所以她一直压在箱底,其实本来都不想带这打眼的颜色,是t母亲怕万一有场合需要,还是放了一件进去。
这么一件,还被春姑姑给翻了出来。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既然春姑姑如此坚持,罢了,是逃不过了,这龙潭虎穴就让她闯一闯吧。
阿沅推枕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拦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自入宫一来,阿沅行为举止处处谨慎小心,从未出格过半分,此时拿出早年在陵水村的做派,着实令春姑姑诧异万分。
自然粉嫩的唇弯了一弯,阿沅换上了客气的微笑。
“那就听姑姑的吧。”
见她答应了,春姑姑也放下刚刚的不满,难得露了笑脸,赶紧叫蕊儿服侍阿沅沐浴更衣,还拿来茉莉花水要给她抹头。
阿沅很抗拒这些东西,拿梳子的手压住了春姑姑的手腕:“姑姑忘了,我的疹子才好,万一再勾起来怎么办?”
春姑姑一想也对,再看阿沅一头缎子似的青丝,又黑又亮,配上欺霜赛雪的肌肤,随便做什么发髻都挡不住她清新又妩媚的娇美,便把手里的瓶子放下,也不等阿沅同意,就一手把她缎子似的乌发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拿过她手中的梳子开始拢头发。
“那就梳个流云髻吧,颜大小姐头发多,又不用花水,梳那个最好看。”
她说不好也来不及了,春姑姑越这般越让阿沅证实心中所想,便将背脊放松,靠在了椅背上,她倒要看看她还能整出什么花来。
最后,阿沅呆呆地看着镜子里云鬓花裳的女人。连自己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她摸了摸脸蛋,这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真的是她?
自己长得好,阿沅是知道的,但她一向打扮简单淡雅,从不刻意凸显娇媚,可是春姑姑却是有意放大她的特点,这么精心一番捯饬,仿佛一抹出水红莲,艳而不妖,娇艳动人。
“这可真是太好看了吧。”身后的蕊儿也不禁失声赞叹。
阿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无比自恋地左看看、右看看,原来她还真有成为宠妃的天赋呢。
春姑姑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点样子,她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再配上天生的好底子,自然是两全其美。
这颜大小姐明显是块懒玉,好好的底子从来就不用心打扮,只要再多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别说皇宫,就是放眼天下,她也敢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一个人能越过她去!
春姑姑喜滋滋地带着阿沅出门了,可惜阿沅不配合,只愿意在周围溜达。
阿沅说去喂鱼,春姑姑说湖边风大,不能吹着。
阿沅说去菜园,春姑姑又说那边味道大。
她说那就在廊下坐会儿吧,春姑姑又说要多走一走,不动动怎么成呢。
阿沅一拍大腿,说那就去爬山吧,反正那里一定遇不见着人,结果春姑姑又说不能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