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卿(62)
【我之前问过你,能不能送我秘密离开京城,然后你再放个消息,就说我病了或者死了都行,这样就没人能再利用我生事了,对你也好。如今我父母已经找到,你...】阿沅全程一直垂着眼,比到这里,她悄悄抬眼,撞上郁望舒一直凝望她的眼睛,眼帘一颤,落了下来,【你觉得行吗?】
郁望舒喉间发出一声轻笑,眼里却无笑意:“你都想得这般周到了,自然可行。”
阿沅手指不自然地绞在一起。
“你想什么时候走?”
【尽快吧,省得走漏风声。】
...
郁望舒那边没反应,阿沅又挠了挠头,比划道:【或者再待几日也行,如果...不麻烦你的话。】
“不,你说得对,还是越快越好。”郁望舒说道,“只是这会儿时辰太晚了,你也要收拾东西,我也要安排人手。明日吧,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们出去,绝不耽误你回家。”
他这么为她着想,本该松口气才是,但是阿沅却觉得郁望舒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越琢磨越不对劲。
为什么她心里这么难受啊?
就觉得他这个反应不对,但是具体哪儿不对,她又说不出来。总之,这不是她想听的。
难道...阿沅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是想听他开口留她?!
怎么可能!
她找到亲人了自然要回家,他留她除了让她为难,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反正思来想去,阿沅就是觉着怎么着都不对,真真是别扭死人!
阿沅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烦躁地甩甩头,把复杂的念想从脑海中甩了出去,其他的话也不想多说,道了一句谢就走了。
郁望舒还是没说话,这让阿沅心里更不舒服。
出了房门,秋风渐起,树叶沙沙作响。
她站在廊下,抬头仰望夜空,残月西沉,稀疏的星星,点点银烁寥落地洒在夜空。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还要去跟爹娘说一声、收拾东西...阿沅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要忙的事可真不少,便收敛的心思。
殊不知她离去的背影落在了黑寂的眼中,郁望舒站在窗前,手指从已经爬上了窗头的连理藤上,掐下了两朵即将枯萎的花,指尖轻轻捻动。
阿沅,你让事情在某些方面来讲,变得简单多了。
~
晚娘夫妻被小桃领到了晚照阁东侧的厢房歇息,一进门,晚娘的眼睛就黏在了八宝阁的奇珍异宝上。
阿沅爹轻声咳了几声,揽住妻子的肩膀:“夫人莫要触景生情,如今女儿找到了,我一定会东山再起,恢复咱们家曾经的光景,不再让你们娘俩跟着我受苦。”
晚娘顺势低头埋在丈夫怀中,手指攀上他的衣襟:“我怎么样都行,只是苦了谁也不能再苦了阿沅。”
小桃听得唏嘘,私下嘱咐丫鬟要用心伺候晚娘夫妇,绝不能怠慢分毫。
交代完这些,她就回了主楼,一上去发现王爷竟然来了,小桃识趣地退下来,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郁望舒拿起阿沅的包袱在手里掂了掂:“你的东西就这么点?”
阿沅点头,她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大部分都是郁望舒给她的,但不属于她,自然不带走。
郁望舒都能猜到里面是什么,无非就是她那几件旧衣裳,还有那几吊钱。
【啊,这个我很喜欢,所以我带走了,可以吗?】阿沅掏出鬼工球,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给你的你都可以拿走,只是很多东西你都不要。”郁望舒的语气意有所指。
二郎...
那种矛盾的感觉又来了,阿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来看她,刚刚那点不悦就都烟消云散了,可是她又没法完全开心,就像是又被困在梦中的那片森林,那种找不到出口的无力感在心头久久不散。
郁望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阿沅,她似乎很沮丧,弯了漂亮的脖颈,光滑的后颈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于他,是饕餮盛宴也是蚀骨剧毒。
想咽咽不下,想戒戒不掉。
郁望舒烦透了这种感觉,他本就不是什么心软的人,看上什么,想方设法占为己有才是他的作风。
偏偏阿沅,他舍不得、毁不掉、留不住...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郁望舒宽袖下手指攥得指尖泛白,扳指的纹路深深地烙在掌心间。
【别问了。】阿沅止住了他的话头,她不希望再被动摇,趁还没有越陷越深之前...
她和二郎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他身为权贵,手握大权,考虑的再也不是这一季种什么菜好,哪件家具需要修这种零碎小事。
她也早就不是他的嫂嫂了,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硬绑在一起别扭又可笑。
【二郎,从今以后山高水远,祝君岁岁安康,事事皆所愿。】
阿沅起身,对他盈盈一拜。
这一拜如一把巨斧,在俩人之间凿下一道鸿沟,虽咫尺在望,却已再难逾越。
郁望舒垂眸看着脚下,遮挡住眼里的复杂,再抬起时冲阿沅微微一笑。
“多谢你。”
“谢谢t你让事情变得简单了。”
离开晚照阁,郁望舒去了外书房,忠伯和子影早已等候在此。
“启禀王爷,已经查清了,是朱颜阁的婆子把话传给了霞初,然后霞初亲自带他们进来的,门房就没拦。”忠伯道。
“嗯。”郁望舒坐在暗处,垂着眼,睫影沉重,手指摩挲着泛着冷光的扳指,让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忠伯心里七上八下:“是老奴失职,这就把门房的人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