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卿(89)
“先生忘了拿药箱。”
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老太医也不多话,等马车驶离王府,才把箱子拎到膝盖上,搓搓干瘪苍老的手。打开来,金光顿时照亮他耷拉的双眼,老太医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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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把小桃留在外厅,进去看了看郁望舒的脸色,没瞧出来什么,问道:【太医怎么说?】
郁望舒淡淡地抬起眼帘,将卷起袖子拢好:“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下次不要这样鲁莽了。以后想做什么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让别人误会了你怎么办?”
阿沅一愣,随即心里的委屈漫了上来,她不是也为了他好嘛,有必要这么不高兴嘛。
【是太医也没认出来这个毒?】
郁望舒反而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太医要是把这毒的情况告诉颜家,看我如今好好的,你该如何自处?”
开玩笑,她又不傻,当然想过了。
阿沅比划:【他跟我保证了绝不过问你的病。】
“你凭什么这么相信他?你很了解他吗,你知道他的立场吗,你确保他不会当着你一面背着你一面吗?就算他不会,你能保证郁云洛不会发现此事,他能不被收买吗?就算他现在是太子党,但你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对付我,暂时结盟吗?”
郁望舒这一串问题犹如重锤,把阿沅敲得是眼冒金星,她想说颜璟然不会的,可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莫名的信任,可是被他这么一番逼问,就连自己都犯起嘀咕了。
【那要不把人抓回来,敲打敲打?】阿沅有些乱。
郁望舒摇头:“太医院的太医除了是大夫,每一个人背后都跟各方势力有诸多牵连,如果我把人抓回来反而更容易惹人起疑。”
【那…那我也是为了你好啊。】阿沅一着急,把自己的头发都抓乱了,【就算颜璟然骗了我,你那么能耐,连个太医都对付不了嘛!再说了,你不是也要找太医看病,到时候不是一样有危险!】
郁望舒按住她的肩膀,让人坐了下来:“我信得过的太医自然是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我才不怕让他知道。好了,你也不用担心,这次颜璟然也算用心,是用他自己的关系找的太医,颜家应该都不知情,想必这个太医也有把柄在他手里。而且他医术就那么回事,什么也没看出来,别人就算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你以后做什么事,都先和我商量一下,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宫里的很多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阿沅心下有些黯然,她自然明白郁望舒这个身份,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所以才更希望尽快把毒解了,免得以后惹大祸,【那这个太医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沅还是有些不死心。
郁望舒顿了下,道:“虽然没看出来什么,但我还是让他开了些清凉解毒的药方,先吃着试试。”
【这药能试试吗?】阿沅有些不放心。
“不然呢?”郁望舒凉飕飕地看了过来。
这下子倒是轮到阿沅尴尬了,讪讪地比道:【那…那就先试试吧,总、总归是好事,好事…】
小混蛋!
郁望舒暗自咬牙切齿,宁可他吃苦药,也不愿意和他…看来之前真不该对她手下留情。
等等,难道是他做得不好,所以她不喜欢?
这么一想,郁望舒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奇怪,看得阿沅心里有些毛毛的,挠了挠了脸庞:【怎、怎么了?】
“没事。”郁望舒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才让人走了。
忠伯回来复命。
郁望舒躺在榻上,手指点了点矮几上的药方,吩咐道:“以后早晚各一副,熬得浓一点。”
忠伯看了一眼上面的药,黄连、苦参、穿心莲…好嘛,光看着就觉得舌头发苦,王爷也真是会作践自己个儿,让太医开了个什么用处都没有,就是特别苦的方子,这苦肉计也太下血本了吧。
“还有…”
忠伯竖起耳朵听着,却一直没听见下文,良久,才听得那看起来清高寡欲之人淡淡地道。
“找一些避火图来。”
哐当!
那是忠伯的节操砸在地上的声音,他捂着两颊,满眼的不可置信,难道说王爷竟然、竟然还不会做那事?!
眼神就这么不礼貌地落到了不该看的地方。
忠伯后脖颈倏地一凉,抬头正对上王爷冰冷寂寥的深眸,浑身一个激灵,忙道:“是。”
这可是大事!
为了王府的未来,他一定要找到最全最好的避火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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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日起,临泉阁主楼便天天都能闻到苦死人的药味,连鸟都不愿意在那边待。
阿沅趴在榻上,听着窗外比往日喧闹多的鸟叫,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算,一只手数不过来又换了一只,七天,整整七天了,她和郁望舒连一个照面都没打过。
之前他没被禁足,动不动就要进宫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久不见面的。
他这明显是在躲着她吧,开玩笑,不是他天天动不动就往这里跑的时候了。
阿沅一个鲤鱼打挺,把趿着的绣鞋穿好,带着小桃杀去了临泉阁。
她倒要看看他在解毒解成了什么样子。
临泉阁的人如今把阿沅都当第二个主子,非但不会阻拦还个个卑躬屈膝的,别提多客气。
才刚到廊下,老远就飘来一股浓郁的药汤子味,那味苦得闻一口人就要吐了。
阿沅捏着鼻子直皱眉头:郁望舒天天都要喝这种毫无人性的药?
上了二楼,红漆冰裂纹的窗户正好支了半扇,她示意小桃留在楼梯把守,她沿着墙边儿,悄悄地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