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嫁(119)
皎芙躲开萧长风满是期待的目光,抬腿往里而去,跨过门槛,才缓声道:“暂时留你住几日。”
这宅子本就萧长风置办的,她岂能反客为主,真把萧长风赶出去?
嘴上这么说,无非是顺势而为。
在船上,她便知此番回了汴京怕是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才起了开医馆的心思。
住在医馆多有不便,是以她也想过置办一处宅子,这样师父和小师兄也能多留在汴京城内一阵子。
现下她这想法也未变,之所以随萧长风来这儿,不过是师父和小师兄在这儿罢了。
才往里走几步,皎芙抬眸就见竹青、t吴嬷嬷与红柳三人在院中候着。
见着皎芙,吴嬷嬷眸中的泪再止不住,急忙上前行礼道:“恭迎表姑娘回府。”
得知皎芙坠崖,她每一日都活在悔恨中。
倘表姑娘出事那日,她能当断则断,表姑娘就不会骑马出城,也就不会有后面的祸事,
除了悔恨,她也回想着与表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是那时她才知表姑娘在安阳侯府一直都不开心,也一直盼着离开安阳侯府。
好在老天开恩,让表姑娘能死里逃生。
跟吴嬷嬷一同上前的竹青,听见吴嬷嬷的称呼,一时陷入难境。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同吴嬷嬷一样,称皎芙为表姑娘。
瞧着吴嬷嬷两鬓的白发,皎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愧疚道:“是我的不是,害嬷嬷担心了。”
吴嬷嬷别过头边揩拭眼泪,边哽咽道:“表姑娘说这话可就折煞我了,但我还是斗胆请表姑娘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皎芙上前轻拍着吴嬷嬷的肩膀,应道:“好。”
得知师父与小师兄都已歇息下,她便没去见二人,随吴嬷嬷回厢房歇下了。
再醒来,已近次日的午时。
“表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再不醒,吴嬷嬷该把谢大夫请来了。”红柳松了口气,就怕皎芙有个什么好歹。
瞧着同杭州厢房的布局,皎芙有些恍惚。
约莫三息,她才回过味来,这不是在杭州,而是在汴京。
她挪动身体下了床,询道:“我师父和小师兄都在何处?”
红柳接过丫鬟端进来的水,边伺候皎芙净面,边答道:“谢小公爷来府中了,想来他二人应是在同谢小公爷叙旧。”
皎芙恍然颔首,梳洗讫,她起身来至正厅。
见谢锦文面带疲惫,她就知谢锦文近日的日子不好过。
她并未询问,说她小气也好,她仍旧对谢锦文把她行踪透露给萧长风之事耿耿于怀。
皎芙的疏离,谢锦文自看在眼里,心下酸涩。
坐在首座的齐木,目光从皎芙与谢锦文二人身上扫过,心下猜到了一二。
他没干预的打算,冲皎芙道:“午后我就动身回桃花村,待你把一切事宜都安顿好,我再领你小师兄一道回来助你。”
看出齐木意已决,皎芙并未挽留,暗自想着得尽快把医馆的事操办起来。
用了午饭,她把齐木与牧云二人送走,也上了去陈伯府的马车。
吴嬷嬷随她一起,红柳被她吩咐去姜五娘那儿了,开医馆的事,她还需姜五娘的相助。
为陈老太太施好针,又陪陈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皎芙才前往书房见陈伯爵。
“你外祖母的事,让你费心了。”陈伯爵复杂道。
对皎芙这个外甥女,他既疼爱又愧疚。
尤其在知晓皎芙一早就会岐黄之术,却一直瞒着藏着,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不能责怪皎芙的提防,实在是当初皎芙落水之事,他这个舅舅处理得不地道。
恐给自己的嫡次女留下污点,他毅然选择了委屈皎芙。
后又为了陈伯府,不顾皎芙的意愿,把皎芙嫁进了安阳侯府,甚至还自以为是认为,故去的三妹妹会感激他,毕竟那萧世子除了能继承爵位,更是官家跟前的大红人,皎芙嫁给此人,将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皎芙对老太太的控诉,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是他,是陈伯府把皎芙逼入了绝境。
皎芙轻摇头,语调平稳:“外祖母对我疼爱有加,这是我该做的。”
陈伯爵哪里没听出皎芙的言外之意,这是全看在老太太往日疼爱她的情分上,她这才会不远千里回来救治老太太。
说白了,她现下这般,不过是为了偿还昔日的恩情。
不过一息,他便整理好情绪,担忧道:“那你今后打算如何?我看那萧世子对你用情之深,怕是不会轻易放手。”
“我已同他说好,若仍不合适,我便同他桥归桥,路归路,”皎芙补充道,“舅舅大可放心,纵是和离,我也不会回陈伯府,您无需担忧我会污了陈伯府的声誉,以及有碍府中姑娘公子的婚事。”
这些事,还是得提前说清楚得好。
陈伯爵的肩胛不可察地晃了晃,外甥女这是要同陈伯府断绝来往啊。
他挽留道:“纵使真走到那一步,也无人会。”想到什么,他及时止住话头。
他和老太太不会,不代表大娘子和旁人不会。
难怪,难怪外甥女会说这话。
他叹息道:“是我对不住你。”
“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之事,舅舅身为陈伯府的一家之主,并未做错什么。”皎芙平静道。
她理解舅舅与外祖母的顾虑,却无法茍同。
他们的一己之私,却事关到她的一辈子。
倘她没能走出安阳侯府,纵是不被磋磨至死,只怕也会生不如死。
止住思绪,她欠身行礼道:“若无旁的事,皎芙便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