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嫁(5)
母只爱女,则为之计深也。母亲尚在人世,早已知晓她自己时日无多,是先以杜小娘谋害正妻小产一事,换伯府来做主她的亲事,又以契书为凭,永不扶正杜小娘;后母亲又应下过继杜小娘所出之子到膝下,但不得分从伯府带去的奁资,且允伯府接她上汴京。
母亲擅经营,昔日所携奁资翻了两番有余,她知晓余生难以再回杭州,花了三日将不能携之物易成银钱。临行之际,祖母出面做主分予她身为林家嫡出姑娘该有的奁资。
两两相加,她手里头的银钱厚了起来。
攥在手里头的银钱再多,也终是死物,是以到伯府的次月,她便求了外祖母,让外祖母把她手里头的银钱全置办铺子。
许是她也承了母亲在经营方面的天赋,那些铺子全被盘活,每月的盈利也可观得紧。
如皎芙所料,那三支金镶玉头钗,墨锦果真喜欢得紧。
挑选完头饰,月锦又提议上二楼看成衣,她自不能拂了三人的好心情,也一并跟着到了二楼。
风铃间不愧为整个汴京最懂女子的销金窟,无论是花式,又或是样式都让人赞不绝口。
三位姑娘挑挑拣拣,各自拿了两件襦裙至门帘后试,皎芙的衣柜才添了新衣,没三位的兴致,径自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候。
她衣柜里那些新衣益于外祖母代她置办的那些铺子,其中的一家成衣铺,无风铃间这么大的名声,但也得诸多姑娘们所喜。
如今日她身上穿的松花色折枝牡丹花罗褙子,已有三位姑娘差人来问询她是从何处所易了。
眼见着一盏茶已见底,试衣的三位姑娘可算挑好了衣服,又遣丫鬟随妆娘去结账,才往外走。
行至门口,厉呵声、惊呼声骤起,街上的行人乱作一团。
皎芙同三位姑娘边往后退,边留意发生了何事。
“传言果然不假,武德司行事嚣张,目无律例,无一次不闹得人仰马翻。”
“可不是,行人商户皆往返在这街市,不知会直接拿人,这要逼急了歹人t牵连了无辜可如何是好?”
“这都不算什么,一次武德司见人女儿貌美,竟强掳至武德司,再未出过,父母亲求苦无门,自尽而亡。”
“说了一箩筐,无一句在点子上,依我看,武德司发现歹人即刻缉拿,此举并无不妥之处,要放任歹人,出了事苦主又找谁哭,你,还是你?”
“嘘,别说了,这要是被武德司的活阎王听到你们在此非议武德司,你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此话一出,原说得正欢的姑娘们纷纷住了嘴。
听得认真的皎芙,乍一听见“活阎王”,忙收回目光,端站在原地目不斜视。
原由无他,传闻这“活阎王”进武德司不过六载,已手染数百人鲜血,此人还冷漠不通人情,凡是被拿了把柄,管你是皇亲国戚,官宦世家,皆缉拿入狱彻查。
另有传言,一九品小吏仗着酒胆在街上怒骂了“活阎王”两句,不日就被下了武德司的大牢,被放出来时已无人样。自此后,众人再骂武德司,需得复检各处有无武德司之人,否则小命休矣。
止住思绪,皎芙抬眸便见着束袖墨色公服的男子,单手擒着双手被绳后缚的瘦弱宵小疾行,男子身后着束袖枣色公服的儿郎们,手中也同样擒着一人,偶遇不配合之人,就骂骂咧咧推搡一把,亦或抬腿直接踹上去。
许是受了惊吓,她竟觉得为首的男子侧颜有些眼熟。
忽地,男子扭头望了过来,皎芙也借机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脸匀适长圆,剑眉凤目,周身气势逼人,不正是她那日在相国寺遇到的歹人?
心下骇惧之余,也叹命运捉弄,诺大个汴京城,城内数十万人,哪怕此人入仕,也与她一闺阁女子无甚牵连,合该永不复见才是,怎会短短几日,就复相见?
男子似也认出了她,双目在她身上停驻一息,适才挪开。
也正是这一息,唤起那日的惊险与惊惧,令她如坠冰窟,遍体生寒,连站立都艰难。
离得最近的月锦率先发现林皎芙的异色,忙上手搀扶,忧心问:“我见你气色不妥,可要寻个来大夫来把脉?”
皎芙面色发白,强撑着摇头:“无事,休憩片刻即可。”
墨锦听见动静看了过来,浅声道:“我道是头一次听说,休憩就能治病的,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岂不把那些行家大夫逼上绝路?”
话刺耳,心是好的,见三人担忧,林皎芙只好脱出实情:“方才听了一耳,被吓到了。”
三人齐齐松气。
月锦搀着林皎芙往里走:“左右今下走不脱,多歇会儿也无妨。”
殊不知,二人转身之际,那擒着宵小的萧长风又斜睨了过来,盛着寒意的凤眸微漾,身怀利爪之人竟也会心虚。
继那夜后,那群人携赃款隐匿行踪,任他们有路子有门路,武德司眼线遍布全汴京,两日前察觉到这群人的藏身之处。
蹲了整整两日,一为还没寻到赃款,二为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察觉到不妥之处,这群人又欲遁逃,恐迟则生变,只好提前实施计划,将这群人带回武德司严审。
复见林皎芙实属凑巧,立在风铃间厅内张望的女郎颇多,当属林皎芙颜色最甚,周身如兰气质如脱离了凡俗,惹得他横生恶念,想让其裹挟上七情六欲。
萧长风心内所思皎芙尚且不晓,此刻她只恨自己耳尖。
……
第04章 第 4 章
“瞧见没,方才那领头的就是活阎王。我听我家大哥说,安阳侯府的萧世子尚在上学之际,为人没这般无情狠辣,我大哥还说,这安阳侯府要是无萧世子,何来翻身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