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嫁(72)
半月后。
从杭州快马加鞭赶回汴京城, 连口水都未喝, 又急急进宫向官家回禀的萧长风,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安阳侯府。
刚进府, 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厮侍卫个个都不敢抬头看他,府中的气氛也格外压抑。
想到什么,他大步回到鹿鸣苑,欲将他已替林知州洗清冤屈,无罪释放林知州的文书已用飞鸽传书送往两浙路的武德司,不出意外, 最迟五日,林知州就能回到林府的好消息说与皎芙听, 怎料才踏入院中, 就见服侍皎芙的丫鬟青鸳立在回廊下, 不住抬手抹眼泪。
萧长风疾步上前,询道:“你家主子呢?”
闻言, 青鸳哭得更厉害了,嗫嚅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心中愈发不安的萧长风, 没那个耐心等青鸳作答, 快t步进了厢房。
任他寻遍了里外屋,都没瞧见皎芙的身影。
他恼怒拍桌, 怒斥道:“院里的人呢,都去哪儿了?世子妃又去了何处?”
拖着病体赶来的吴嬷嬷,重重跪落在地上:“老奴犯了滔天大错,请世子责罚。”
这几日她无比懊悔,当日怎就没当机立断,把陷入疯魔的世子妃绑起来,怎么也好过现在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长风耐性全无,厉声问:“世子妃在哪儿?”
吴嬷嬷匍匐在地上,声音哽咽:“世,世子妃她,她坠,坠下悬崖了。”
“放肆,竟敢诅咒世子妃,来人,把这刁奴拖——”
听闻世子回府,就急急赶来的宋大娘子接过了话:“你今日就是打死她,你的世子妃也回不来了。”
萧长风双手紧攥成拳,一双凤眸泛红:“你素日里为难苛责她,我暂且不同你计较,但你不该咒她,不该咒她。”
宋大娘子被萧长风冷冽的眼神盯着头皮发怵,底气不足道:“我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诅咒一个新妇。那日她以死相胁离开了侯府,也不知道伯府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她就疯了一般骑马出了城,”她别过头,收紧了捧着手炉的手,“你也知道,路上积雪未化,伯府的人追得紧,她又不愿停下,就,就发生了意外。”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都觉得她没做错,何况那马是伯府的,明知新妇已失了理智,仍紧跟其后,这责就该由伯府来负,世子要发作也理该找伯府的人去发。
萧长风双腿一软,双目猩红,摇着头:“不会,她不会有事,她聪慧过人,这一定是她想出来离开我的计谋。”
“对,定是这般,她定是寻了个隐秘地儿藏起来,”他踉跄着步子奔了出去,“我现在就去寻她,我一定能找到她。”
二十多载,这是宋大娘子首次瞧见世子如此失态。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瞧见世子这般,她心里也极为不好受,担忧地追了上去。
安阳侯才到鹿鸣苑,就被冲出来的萧长风险些撞倒。
他叹息了声,叫住要欲追的宋大娘子:“行了,你就让他去,不亲自走这一遭,他怎能死心?”
知晓皎芙出事的当日,他就匆匆赶去了事发之地,亲自跟着侍卫寻了一天一夜,实在熬不住了,才折返回府。
他也年轻过,心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也知儿子对新妇的看重,是以这几日他才惴惴不安,就怕儿子承受不住新妇已逝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他现下只盼着,儿子走了这一遭,就能早些接受这个事实。
已出安阳侯府的萧长风,翻上马背策马狂奔,全然不顾耳边呼啸的寒风,他只想早些见到皎芙。
拿出火把,顺着先前几拨人踩出来的路,半摔半滑到了崖底。
他不敢仰头望向上方,用冻得僵硬发红的手拨开挡着他路的杂草,借着火把的光,他开始细致寻找。
天亮了又暗,转眼他已在崖底寻了三天四夜。
安阳侯遣来寻萧长风的人来了三拨,每一拨都无功而返。
蔡安蔡司两兄弟劝说无果,最后干脆一下职就跑来崖底跟着萧长风一起寻。
蔡安拿出烧热的胡饼递给衣衫褴褛、满脸疲倦、双瞳充血的萧长风,欲言又止道:“副使,我们前前后后已把这崖底翻了三遍,还是没见着世子妃,要不你就放,放弃吧。”
蔡司用力把嘴里的胡饼咽下肚,点头道:“是啊副使,如今已过去大半月,世子妃要么被人救了,要么已葬送于野兽之口。”
萧长风垂眸看着手里的胡饼,好一会儿哑着声道:“你们可曾亲眼见过野兽?”
蔡司和蔡安对视了了眼,纷纷摇头。
无论是先前还是这几日,别说庞然大物,就是野猪也未曾见过。
萧长风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胡饼,笃定道:“她定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他总能寻到她。
等寻到了她,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
这几日的绝望苦楚他受够了。
蔡安正欲接话,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沉闷的倒地声。
扭头一看,竟是萧长风栽倒在了地上。
唯恐萧长风出个好歹,两兄弟换着背,费了老大一番劲儿才把萧长风背上了崖。
不敢耽搁,两人又急急把萧长风送往医肆。
与此同时,隐藏在峭壁后的桃花村。
着厚重棉衣的小药童,匆匆跑出木屋,冲盘坐在隔壁屋正在围炉煮茶的头发花白老翁道:“师父,我们救回来那妇人动了,方才我给她喂药之际,我亲眼瞧见她的眼珠子动了。”
老翁放下手中的茶盏,抬手给了小童一栗子:“吃了我那么多精贵药,要是再不醒来,不平白糟践了我这医仙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