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还没好(129)
姜唯的长发披散开来,为了留下更多痕迹,她仍是极力在后备箱中撞来撞去。车内俨然变成鬼屋,两个年轻人大呼小叫,年长的也跟着训斥起来,乱作一团!
越野车没有到达目的地,直接停靠在山脊处的某个观景平台。年长的一位骂骂咧咧地从副驾位置上跳下车,绕到后门,与打游戏的年轻人推搡起来,司机也慌忙跑过去劝架。
姜唯借助微弱的灯光在身边看了看,确实有个大号整理箱,说不好装的是什么。她拼命用脚踹着,把后备箱搞得又脏又乱。
啪嗒啪嗒,外面的雨又下起来。她期望车外那三个人吵得越久越好,正要给自己找个工具解开束缚……
不料,后备箱被打开,文金山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090. 我不认识
暮杨站在红色吉普车旁,右手上的感觉时强时弱,无法想象姜唯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他先是给姜怡珍打去电话,确认姜唯没有到过市区和南松镇。然后又让西山园子里的工作人员到附近寻找线索。
最后他回到旅馆,反复盘问老板,动用一切手段去寻找那辆灰色越野车。
不出一个小时,越野车的登记信息和两名年轻人的身份信息就已查明,背后关联着文金山在云都的公司,还有周家的势力。
他在旅馆里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直至两名警员到场才得以搜查房间。姜唯住的那一间放着她所有的物品,不像是独自上山了,更像是临时离开的。
警方询问旅馆老板得知,姜唯并没有和两名年轻人发生口角,也没有利害关系,事件的关联性并不强。
几近凌晨,群山环绕之中,只有旅馆大厅内灯火通明。停车场上的警车顶着红灯,但在持续的大雨中渐渐变得微弱。
三十公里之外的大山深处,雨量仍在明显增加。两个徒弟同时忤逆师傅,驾车逃离观景平台,临走前还将文金山的手机扔进山谷里。
文金山追了几步远去的越野车,暴跳如雷,随即将碍事的眼镜片狠狠丢在地上。他转身,姜唯还在原地,与待宰的羔羊没有区别。
不就是丢下山崖么,姜唯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她竭尽全力召唤着身边的植物,祈祷它们能动起来帮自己一把。
淅淅沥沥地雨声似乎将时间拍扁、拉伸……她还有空痛恨暮杨,痛恨他把这个能力留在自己身上。若不是因为他,她也用不着再犯险境,早就可以坐在回阳城的动车上了。
一切都怪暮杨,怪灵犀雾灯,那个不祥之物!
她在濒死之际做不到超然,只有更可笑的念头,拉着暮杨一起死,叫他陪葬!
文金山对她拳脚相加,她的嘴巴封得严实,只能默默忍受。
潮湿的长发与泥土和石子纠缠在一起,裹挟在脸上,辨不清方向。四周太黑了,只有肢体动作带来的嗖嗖风声,鼻腔和嘴角全是血腥气息,她不喜欢这样,几乎要溺死在自己的血液里。
最后一下,和熟睡时从床边滚落一样轻松,所有皮肉的剐蹭也只是还能证明她活着。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已经疲于向植物们求救,逐渐丧失意识。
***
暮杨瘫坐在旅馆大厅的餐椅上,表情痛苦又麻木。几分钟前,他还在不停地打电话,向外界求助更多的警力和支援。
旅馆老板见多识广,感觉这人的状态是要犯哮喘、心脏病之类的,赶紧搬出急救箱,跑到暮杨身旁劝慰,“你身上不舒服是吗,带没带药?我店里也有。”
“你不要太心急,警察同志们也在想办法呢,西山一带……很太平的呀,不会出大问题的!再耐心等等吧!”
两名警员实属被大雨困在了旅馆中,还不好意找老板要房间休息。就算真有情况,也需要等雨停了展开行动。
后半夜,人类最容易放松警惕,最易昏睡的时段,前台的老板不见了踪影,一个警员趴在餐桌上打鼾,另一个仍在抽烟提神。
暮杨惊恐地瞪着双眼,不是在看任何东西,而是大约有一种幻影,姜唯在黑暗中倒下、消失了。
剎那间,他的手臂没有异样的感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似整根手臂处于前所未有的真空之中,从未有过的恐怖感像多足蜈蚣般爬入他的裤管,直至布满全身。
他被这种感觉压迫得几乎断气,没人注意到他,他也不愿挣扎。第一个念头即是随姜唯一起消失吧,这样也好……
一阵刺耳的急剎车声划破山间的寂静,紧接着是沉重的闷响,而后是连续的警鸣声。
来旅馆支援的警车撞上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形迹可疑,刚要进入旅馆停车场又忽然间倒车想跑,新赶来的警长立刻察觉不好,拉响了警报。
车上的两个年轻人被警方扣押,带进了旅馆大厅。之后是老板指认了他们,就在那一刻,暮杨扯开众人,朝那张满不在乎的嘴脸怼上一拳,又将另一人踢倒在地。
他像疯了一样挥舞四肢,见人就打,几位警员皆看呆了,先出了三个壮实的将他控制住,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讯问。
一番折腾过后,外面的天色已蒙蒙亮。
被截停的灰色越野车内确实有明显的绑架痕迹,角落里还翻出了姜唯的手机。两个年轻人十分狡猾,起初是一言不发,后来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文金山身上。
警长拿出两样东西找暮杨辨认。一件是破烂不堪、又颇具年代感的棉帽子,另一件是后备箱里的大号整理箱。
整理箱已经开裂,上面布满泥土和鞋印,是姜唯踢过的,暮杨敢肯定,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在箱子盖板上跌成四瓣,然后滑进手心,还是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