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还没好(6)
屋里大约存放了百来张纸,暮杨用起来像抽纸巾一样随性,直到手都有些酸了,也没鼓捣出一张能看的。
在他自己眼里,连鬼画符都算不上。眼看着右手已经青筋凸起,仿佛独立成为一只外星生物,不受暮杨的控制。
005. 跟我告状
太阳西斜,姜唯把换盆用到的基肥、土壤和铲子等等,摊开在后院的石桌上,排在第一位的“病人”是烂根的素冠兰。
她小心翼翼地把整株植物从盆里刨出来,正在仔细查看“病情”的关键时刻,正房里的噼啪脆响一下子把她惊到了。
又几声刺耳的碎裂声,好似要从屋里冲出来什么,姜唯本能地跳起来闪躲,不料一盆香草被她碰翻了,身后噼啪一声。
【沃靠,飞来横祸!】
这是香草的声音。
“对不住,对不住!一会儿也给你换个盆……”
【想把我怎样啊,我可不是你家的韭菜!】
姜唯手里的兰花也吵吵起来。
“不好意思。”
她迅速搁下手里的东西,顶着满头怒火冲进正房。
“吵死了!发什么神经!让不让人干活啦?”
一时间嘴上痛快,脚下却不敢向前,散落在地面的碎瓷片太多,看着都格外刺眼。
屋内的光线暗淡,照不全暮杨的脸,姜唯只看出他整个人好像很激动,手臂上的袖子撸得很高。
“疯了吧……”
姜唯本来嫌弃的调头要走,反正砸的又不是她家。然而对方右手手臂上的几道痕迹让她误以为是流血了。
她脖子一僵,害怕起来,脚底下像瘸了一样跳到了暮杨身前。
“别动了,你流血了!” 姜唯使劲按住暮杨的右臂,大意是想止血,搀着他快步朝外走。
“跟我出来,我去拿手机给文姨打电话。”
暮杨脑子里回放着姜唯刚刚站在门口怼他的那两句,似乎比他摔东西还要解压,顿时清醒不少。可接下来姜唯的一系列行为又令他觉得自己是在梦游,连句话都插不上。
“文姨,暮杨受伤了,快点拿个医药箱来。好的,嗯,我看着他呢!”
姜唯紧握手机,左顾右盼,又想拖着暮杨去一楼的洗手间,忽然被身旁的一股力量定住。
暮杨趁她回神的时候,用左手使劲掰开了姜唯的手,甩了甩右胳膊,上面好像青了一小块。
“你力气也太大了,哪流血了?”
“是流血了呀!”
“你自己看看……”
姜唯慌慌张张地推着暮杨转身,在迎着光亮的方向细看他的胳膊。
由臂弯向下,现出一道Y字形长痕,颜色比肤色略深,摸上去还有些触感。然后,那条疤痕一路延伸到手背,颜色与肤色融合,最后融入了蓝色的血管中……
姜唯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别人的伤痕。
因为不在灯底下,她反而无意间凑得更近了,摸着它,心脏砰砰直跳。当下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连安慰自己的话都想不出来。
暮杨扯着上衣袖子要遮上去,可姜唯还在那发愣。
比起最初的伤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没想到给别人的印象还是那么有冲击力。正因如此,他不管什么季节都穿着长袖衣服。
他心头一阵烦躁,俯身要跟姜唯说,别看了!
“暮杨,伤到哪了?”
暮南舟的浑厚男音率先传了过来。
这声音叫醒了姜唯,她猛一回身,铁头撞上了暮杨的鼻梁。
“噗!”
暮杨瞪大眼睛,捂住口鼻,真正的鲜血从指缝溢出。
他嘴里一股辛腥,顾不得身边的所有人,一头冲入洗手间。在暮南舟、文管家身后一起走来的男人急忙跟了进去。
院子里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此刻安静得只有水龙头释放出的哗哗声。
还有姜唯,她听得见那两株等她换盆的植物在嗷嗷抱怨。
“姜小姐,这是怎么了?你没受伤吧……”
文管家指着地上的碎花盆,还有石桌上的凌乱十分不解。
“我没事……”姜唯回答完三个字,再也不敢多说。
文管家在院子里走动起来,姜唯害怕她走进正房,用身子挡了一下,拉着她往回走。
“真没事,他就是流鼻血了。”
“都没事就好,我把医生也叫来了。”
暮南舟显然更关心暮杨,他已站在洗手间门口。姜唯也盯着那个方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突然变成了罪魁祸首,老天实在是不公!
没等太久,暮杨发梢挂着水珠,用纸巾擦着手走出来。身边的家庭医生向暮南舟低语几句,老先生放心地点了点头。
“叔父,把您吓坏了吧!没大事,只是流个鼻血!”
暮杨吸了吸鼻子,整个鼻头还红着。
“我听姜小姐说得特别紧急。”文管家站在旁边,暗暗观察暮南舟的反应,她都是实话实说。
“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你毕竟在外头待了两年才刚回来……流鼻血也得找找原因。”
姜唯悬着的心放下了,原来他们从外面进来时没看见是她撞上暮杨的,一会儿就看暮杨怎么说了。
“姜小姐,这花……”
院子里的景象瞒不过去,暮南舟并没有露出责怪的意思,话还没讲完被暮杨截住。
“我把花盆碰碎的,也是我流血受伤了,真没什么!”他扶着暮南舟开始往院外走,“姜小姐可能觉着我太娇贵了,打电话把文姨叫来。”
暮南舟笑起来,不经意间,暮杨被他握住了右手看了一眼,又拉过来左手摩挲了一下。动作很轻,只有文管家捕捉到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