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相师(96)
再加上那会儿已经是下班时间,被安排陪同加班的助理小薇以及两名行政小姐,从来不曾遇到过这一类变故,除了惊慌失措之外,也帮不上司徒总任何的忙。整个暴行持续了十一分钟,直到唯一一楼的夜班安保人员闻讯赶到,方才救下了司徒总。
司徒讯的妻子陪伴了丈夫一整晚,几分钟之前才刚刚离开医院,在律师们的陪同下前往警察局处置起诉施暴人的事宜。
趁着临时聘请的安保人员正在护士台与护士姑娘说笑,又及护工去接热水之际,凌宗夏走进病房。他搬了一张椅子,好整以暇的在司徒讯面前坐了下来,又伸手从床头桌上的果篮里挑了一颗大柳橙,直接用手剥开了橙皮。
酸甜的香味在小范围空间里扩散开来,就像是酣畅淋漓的剧烈运动之后,一头钻进空调房一般的沁人心扉。
红、黄、蓝三只纸鹤,只要不选中最坏的那一只,一切找上头的麻烦就会烟消云散。看上去,这是一个“三分之二”比“三分之一”的概率,成功的可能性要比失败的可能性大上整整一倍。然而,凌宗夏心里很清楚,在司徒讯最有可能做出的几个选择里,其最终都难逃失败的定数。
因为凌宗夏骗了司徒讯。
他在打赌之初声称司徒讯在未来十三个小时内,会遭遇一个摔掉牙齿的小凶相时,就已经为对方预埋下了一个虚假的心理暗示。
事实上,他一早推演出司徒讯会遭遇的凶相,不止是摔掉牙齿这么简单,最起码也将会是一个骨t折伤。他故意往“小”了去说,就是要让司徒讯误以为自己胜算很大,而真实的情况是,对方只有抽中“化解凶相”的那只纸鹤,才能算赢得这场打赌,至于另外两只纸鹤,要么是摔骨折,要么是更严重,最终的结果都会是输。
换言之,司徒讯的赢面只有三分之一。
要说凌宗夏为什么会这么做,闲来无聊的捉弄也好,因为个人喜恶的刁难也罢,他都不会否认这些因素的存在。当然,除此之外,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自己要在司徒迅心中植入一种情绪——个人命运被遭到支配的恐惧。
正如过去几年里,司徒迅雇人对那些受害女性进行三相干预一样,非法夺占他人的命运,是一件违背自然道德和宇宙规则的恶事。当然,司徒迅为了做事滴水不漏,并没有向受害女性们坦露其“个人命运”遭遇干预,这对于受害女性们而言,多多少少算得上是一剂心理安慰,在事发之后或可将一切的委屈归结于“酒后失控”、“意乱情迷”的意外。
而凌宗夏从一开始就直接向司徒迅展示了其个人命运的走向,甚至还特意让对方误以为自己能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等到结果大相径庭时,对方就会深刻发现,一个普通人的命运在“人为干预”面前是多么的脆弱无助。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彻底失去“自我掌控”更为恐怖的事情呢?
司徒迅从凌宗夏推开病房的房门开始,就一直紧紧盯着对方,只不过,他这会儿除了盯着之外,似乎也不能再有其他反应了。
他心里自然很清楚,就算自己立刻大声呼叫安保人员前来协助,显然都是无济于事,对方昨天的预言接连实现,今天能有恃无恐的再次出现,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自己在劫难逃。
“司徒先生,你输了。”凌宗夏将剥下的橙皮,规规整整放在了小桌子上,随后掰了一片柳橙,塞进了嘴里。
“你早知道我会输?”司徒讯问道。
“是的。”
“可是我明明拿了三只纸鹤……”
“谁跟你说,好事的概率一定只会跟坏事的概率相抵消呢?”
凌宗夏搓了搓手指上黏住的柳橙橘络,将没吃完的半颗柳橙用橙皮垫住,不疾不徐的拿起了电视遥控器,打开了壁挂式电视机。趁着说话的工夫,他将频道切换到了本地新闻,为了不影响与司徒迅的谈话,自己还特意将声音调到了最小。
“这……是什么意思?”司徒迅当然没有心思看电视,他惊疑不定的问道。
“你如果只拿一只纸鹤,那它生效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但你拿了三只纸鹤,三种颜色对应的概率只会互相影响,简单来说,你虽然拉低了加重恶相的概率,但同时也拉低‘化解凶相’和‘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概率。一和三个三分之一,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你不会吗?”
此时的壁挂式电视里,正在重播了一则发生在昨天中午的本地新闻,威尼斯人大酒店附近商场发生了一起枪击案件,画面里有路人用手机录制一段视频,一名身穿黑色运动服的三十岁男子,在生意火爆的快餐厅里悍然拔出了手枪,对准了餐厅后厨方向。
“另外,推演概率只是三相术里最基本的手法,如果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真的这么简单的话,人类社会早就完蛋了。”凌宗夏没有再关注躺在病床上的司徒迅,他的注意力逐渐转向了壁挂式电视。“你得明白推演是一个包罗万象的行为,就好比说,三只纸鹤中那个代表‘什么都不会改变’的纸鹤,要是它的概率降低了,会意味着什么?”
“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概率降低了,也就是意味着终究还是会有改变要发生。这个宇宙原本存在很清晰的规则,但随着窥探者的变多,原本清晰的规则竟变得越来越模糊。于是,咒相师自诞生以来,需要观察和归纳的事情,一代比一代复杂。
司徒讯的表情先是疑惑,不过很快又有所恍然。
“你是在故意诈我?”他想到昨天凌宗夏临走前,当着自己的面将另外两只纸鹤交给了助理小薇,甚至还要让小薇将其中一只纸鹤转交给那个办砸项目的职员。说起来,那个职员还是昨晚施暴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