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桥下(11)
“他怎么了?”
“最后那一年,孩子身体各方面都不太行了,小于总来,教我们怎么护理他。”
王多多想,怪不得于思野会在大早上出现在养老院,原来他是个护工啊。
“他……这么年轻,就回来当护工了?”
“人家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好像博士没读完就跑回来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他是让你去他那养老院上班吗?”姑姑问。
“那养老院是他开的?”
又刁了颗山楂却没有咬住,掉在地方,滚了两圈,被王多多迅速捡起来,塞回嘴里。
“脏了就别吃了。”姑姑皱眉看着她,但她只觉得这是姑姑给她带的,不能浪费,从前她也不这样,躲债以后,她就变了。
“你姑父带你去的吧?”
又是一个含糊又短促的“嗯”。
“我就知道!”
姑姑哼出了一口硬气,却又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多多啊,你不想干可以不干,你想走就走,还是大城市有发展,你在这儿,我怕耽误你。”
王多多试探着问:“姑,于思野没跟你说别的?”
这一问,倒把她姑问懵了:“没有啊,别的?啥呀?咋的?他要跟你处对象啊?”
“不!”
王多多马上否认道。
“没这事儿!”
看来姑姑不知道于思野成了她新债主这件事,很明显于思野没跟她说。
她姑姑回去睡觉之前,还嘱咐她,不想去就不去,不想做就不做,什么事儿,还是得自己做主,别指望别人,也别听别人说什么,就听自己的,靠自己。
王多多再次躺回床上,回忆她姑姑最后对她说的话,100万是欠下了,她爸妈是指望不上了,但她决定不再逃避了,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她决定要面对。
面对她家的债务,面对于思野这个人,面对她自己。
早面对,早摆脱,早离开这个破地方。
第二天一早,王多多不到七点就到养老院了。
跟上次来一样,一楼大厅还剩下几桌打了一宿的人,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看牌抓牌,虽激战了一夜,扔牌的气力却一如既往。
王多多跟他们打听到了于思野的房间,就在地下室左手边的第二个门。她根据大爷大妈们的指引独自一人向下走去,虽说是地下室,但其实有窗户,算个半地下,所以即使没开灯,这里也不是漆黑一片,大厅里有一圈布艺沙发,围着一块巨大的幕布,幕布后面是台球桌和游戏机,左手边一共有两个门,王多多看向第二个。
她本来想去敲门,却先扫到了挂在墙上的半圆形钟表,上面显示六点二十,她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等于思野出来。
第七章 定岗
一直到六点五十分,于思野还没出来,王多多决定不等了,她站起来去敲门。
一开始她很有节制,在力度和次数上,都遵照了社会上通用的礼貌路数,轻轻敲三声,没人回应,再敲三声,可是后来发现没用,她就加重了力度增加了次数,还是没用,她就边敲边叫:
“于总。”
“于老板。”
“于哥。”
“于思野。”
“你在吗?”
她边敲边转头看向高墙上的钟表,已经连续敲了五分钟了,她有点儿怀疑于思野是否真的在里面,不然这是什么定力,能抵得过她这般的狂轰滥炸。
终于,有个慵懒又幽怨的声音回应道:“别敲了……门要坏了……”
紧接着是塑料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啪啪啪啪,门向里面被打开,睡眼惺忪的于思野暴露在王多多面前。
但于思野的睡眼很快就无影无踪了,因为王多多令他眼前一亮,她今天有精心打扮过,穿白衬衫和百褶裙,画淡淡的妆,长发被抓成了马尾,露出光洁又饱满的额头,和左侧的头发被压成滔天巨浪又裹着史迪奇冲浪睡衣的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于思野想伸手压一压头发,又怕这样会太刻意。
于是已经伸出去的手改路去揉起了眼睛,他笑得有些无奈,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这方面的遗传?”
“什么方面?”
“破门方面。”
王多多马上就想到了她姑父,可于思野是怎么知道她姑父曾经把她家的门踹坏的呢?再说,她和她姑父也没有血缘关系……
“哎?我家的门是不是在你那儿?”王多多问。
于思野笑着说:“你还挺聪明,你姑父抵押给我的,在养老院后院放着呢,想扛走再交100块钱。”
“你连那个破门都收?”王多多看向于思野。
于思野却看向王多多,问道:“我什么不收?”
王多多审视着这个破烂王者,觉得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客气一点为好,她没计较他的话里有话,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
“于老板,我来报道了。“
于思野抬头看了看门外墙上挂着的时间。
“不是说七点?”
“我六点二十就到了。”
“那么早?”
“嗯,我想表示我对你的诚意。”
“这么有诚意干嘛不让我多睡一会儿。”
“那样你就感受不到我的诚意了。”
于思野审视着这颗赤子之心,用刚才她审视他的目光审视回去。
他说:“我谢谢你。”
王多多说:“别客气。”
他边关门边说:“好的,算你今天签到成功,我要收拾一下,你先去门口等小赵吧,小赵会和你介绍情况的。”
小赵是养老院的前台,是个灵活又利落的小胖姑娘,长得白,皮肤好,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她躲在厚重的羽绒服里匆匆蹦达进来,看见王多多的那一刻,她把帽子一摘,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