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桥下(26)

他看着于思野弯腰低头，在储物格子里找充电器的后脑勺，琢磨着他的变化，她发现他白皙的后颈右侧有两颗小小的痣，仔细看上去，这两颗痣还有区别，一颗紧贴着皮肤生长，一颗却有些凸出来，王多多手痒，很想上去摸一摸那颗凸出来的是什么手感。

找了半天没找到，于思野放弃了，他说：“算了，我送你吧。”

王多多没有客气，直接道了谢。

但于思野却迟迟没动，他说：“陪我把糖葫芦吃完再送吧。”

他打开了那串黑枣的，然后问王多多：“你吃吗？”

王多多说：“吃不下了。”

于思野就问她：“你到底偷吃了几串？”

王多多说：“我说过了，我就偷吃了两口。”

“一口一串儿？”

王多多心想，你猜得可真准。

裹着厚糖衣的糖葫芦被于思野一颗颗的嚼碎，干脆利落，牙好胃口好。

王多多觉得无聊，伸手打开于思野的音响，是关牧村的《红梅花儿开》。

“你怎么听这么老的歌儿？”

“我这车平时也接送老人。”

“你这糖葫芦是在你姑那儿买的吧？”于思野问道。

“这你都能吃出来？”王多多很惊讶。

于思野就笑：“我猜的。”

她就那么点儿钱，花的时候还想着她刚相认不久的姑姑，特意大老远的坐公交车去买糖葫芦，再回来给他吃，这样的糖葫芦吃在嘴里，是很特别的香甜。

“那你今天一整天没回来是因为觉得抢我包子丢人吗？”王多多问。

于思野嚼着糖葫芦看向王多多，酸酸甜甜的味道正占有着自己，车里早已温暖起来，音响里播放着那句温柔的：

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是我心爱……

对于王多多的挑衅，他没反驳，也没表情，她以为他又要搞什么事情，却听见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说道：

“对不起。”

太突然了。

“我不应该抢你包子。”

王多多属实没有想到。

“还有……”于思野看向她脸上，已经完全消失的伤口处，又迅速收回目光“反正就是，对不起。”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想伤害她，但又觉得这话实在没有意义。

他说完，竟然又不好意思了，他的眼神里平白无故的泛着她从未见过的稚气，还好车里的灯光昏暗，王多多无法识别他有些泛红的耳朵，以及躲避她目光的双眼。

王多多发现，于思野的变化，不止是对她的态度变了，好像也变得更年轻了。

他坐在驾驶室的皮椅上，衣服褶皱的布料遮住了他浮夸的皮带和手串，只有一张生动又漂亮的脸，配着半根圆圆滚滚的糖葫芦，看起来真的好像个青涩的少年。

她听她姑姑说他博士肄业，读到博士的话，应该也不小了吧。

“你到底多大？”王多多实在没忍住好奇。

“嗯？”

她突然问他的年龄，t他竟然有些紧张。

“哦，我，27岁。”

“这么年轻！”

原来他只比她大了三岁而已。

这……

于思野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张嘴咬住一颗红彤彤的山楂。

王多多忙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我听我姑姑说，你考上了博士，我以为你岁数会很大了，看来你不是岁数大，你是学习好。”

“我看起来……像岁数很大的人吗？”他丝毫不在乎她夸他学习好，他只在乎她说他岁数大。

这……

王多多已经被于思野提醒过好几次别撒谎了，但这事儿，真的能说实话吗？

“衣服显得……有点儿……成熟。”

她觉得她已经尽力了，但于思野的脸还是白了下来。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于思野心想，撒那么多次谎，这回倒是诚实得很。

“在这里，我希望他们可能信任我。”于思野小声解释道。

信任你，就得穿得像个老头儿？王多多不是很理解，但她表示尊重。

车里有点儿热，王多多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转头看向窗外的雪，听于思野把最后一颗山楂的糖衣咬得咔咔做响。

下雪了，路况会越来越糟糕。

“能不能帮我看看。”

吃完糖葫芦，于思野的语气又恢复了当初，王多多转过头，他的眼神也恢复了回去，他打开车里的灯，又拿出一张纸在王多多面前展平，他问：

“这四个人，有你认识的吗？”

当然有。

王多多一眼变认了出来，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一张脸，他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些照片。

“有吗？”

于思野的眼神变得警觉又锐利，盯住王多多的脸，不错过任何的细微变化。

“没有。”

“好。”

他得到回答后，再没有问什么，而是马上把那张纸收了起来。

“他们怎么了？”王多多追问。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吗？”于思野马上反问。

“对呀，但你突然让我看，莫名其妙的，我总得知道是为什么。”王多多说。

“这里面，可能有跟我哥的死有关的人。”于思野说。

“走吧”他启动了车子“送你回去。”

路上，王多多向于思野提出弄个深夜食堂的意见。

“很多牌友，还有老人，都有这个需求，他们不喜欢速食品，只想吃点儿现做的，像王叔他们，从来不吃碗面和火腿肠，这种钱干嘛便宜别人，我们来赚多好！”

于思野开着车，认真思考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