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桥下(55)
于思野点点头。
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王多多转头和于思野说:“我想再去看看阿姨。”
于思野点点头说:“走吧,我陪你。”
“不用。”王多多马上拒绝“你……你等我吧。”
“好。”
王多多回到病房,发现涂月妈妈不知在哪里弄来一本《读者》,正认真地看,王多多平时见涂月妈妈,都在户外,她穿着厚重的棉衣,显得很臃肿,现在,她只穿了单薄的病号服,她才发现原来她是那样瘦,和她记忆里的一样瘦。
她走过去,带了把椅子,坐在涂月妈妈的病床前,涂月妈妈发现王多多来了,把杂志放下来,看着王多多,面带微笑,她说: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明天才出结果吗?我没事,快回家吧。”
王多多说:“阿姨,您的病,可能需要做个大手术。”
涂月妈妈点点头,问道:“是什么病?”
“脑瘤。”
“哦。”她好像已经猜测过这个结果了,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松弛感,最后,她温柔地说道:
“好,谢谢你告诉我,多多。”
“阿姨,咱们好好治病吧。”
“不用了,多多,麻烦让他们再给我开点儿盐酸氟桂利嗪就行了,我吃了能舒服不少。”
王多多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才问道:“阿姨,您是不是有个儿子?他能不能回来照顾您?”
涂月妈妈看着王多多,依然微笑着说:“我的丈夫死了,女儿死了,我的儿子也是。”
说完,就又重新捡起那本杂志来看,她低垂着眼睛,慈眉善目,平静温和,菩萨一样。
她的模样,好似一道强光,刺痛着王多多的双眼,但她又不得不接着说下去,她得知道,她必须要知道,她紧了紧已经握住拳头的双手。
她问道:t“他,真的死了吗?”
“真的。”涂月妈妈连头都没有抬。
“阿姨”王多多说“您知道吗?您的儿子曾经救过我。”
一瞬间,涂月妈妈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
王多多却没有就此罢休,她凑得更近,声音也压得更低,她说:“就在九九年的十月二十三日,他失踪之前,在安平桥下,他把我从河里救了上来,这件事,您知道吗?”
病号服太过宽大,王多多没有看到涂月妈妈身体的微微战栗,但涂月妈妈依然没有抬头,捏着纸张的手指都泛了白,却始终没有翻过这一页,她说:
“多多,阿姨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您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王多多狠下心问道。
涂月妈妈终于转过头,微笑已经僵在她的脸上,她看着王多多,轻声说:
“多多,阿姨累了,想休息了。”
十点了,病房的灯光被查房的护士熄灭了,王多多和涂月妈妈坐在那里,远远看上去,亲密得就像一对互诉衷肠的母女。
王多多站起来,贴心的将床帘给涂月妈妈拉好,涂月妈妈已经躺下了,她紧闭双眼,看起来毫无生息,王多多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那里,看着躺在床上的涂月妈妈,弯下腰低声说道:
“阿姨,您的儿子在救我的时候,曾经拜托过我一件事,我到现在还在遵守它,您想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说完,王多多拉开床帘,再也没理会涂月妈妈的反应,决然地离开了病房。
于思野并没有等在病房的门口,而是在住院处的大门口吸烟,今天温度很低,风又大,吹在脸上,小刀子割肉一样的疼,他总是让她带帽子带围脖带口罩,但她却从未见过他采取过保暖措施,再冷也没有。
第三十七章 达成同盟
见王多多出来,于思野走到旁边的垃圾桶熄灭了烟,王多多问于思野:
“你不冷吗?”
于思野摇摇头。
“是因为经常冬泳的原因吗?”王多多真诚发问“是不是泡在冰水里时间久了,就感觉不到冷了?”
于思野不知道王多多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听起来是在问他关于冬泳的问题,但好像又是,或者不止是。
“下次你冬泳可以带我去吗?我听说你冬泳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你可以带上我吗?”王多多请求他的时候,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
“你想泡在冰水里?”于思野问。
“我想适应这里的冷。”
“那就走”于思野笑着说“去吃口热乎的,吃饱了就不冷了。”
已经10点多了,医院附近几乎没有店铺开门了,只剩下对面的一家24小时面馆还在营业,两人走进去,店面不小,但没有客人。
他俩都点了红烧牛肉面,但面条又贵又难吃,王多多一直若有所思,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于思野问。
王多多彻底放下筷子,她说:“于思野,咱们谈谈吧。”
“谈什么?”
于思野也把筷子放下,忍不住严阵以待,却又极其不希望王多多看出来,这里不是养老院的地下室,不是他的主场,他多少有些怯场。
“你带我去冰钓,是为了让我接近涂月妈妈吧?”
于思野明白她想要谈什么了,他松了一口气,又悬起来另一口。
“对。”
他知道他没有必要隐瞒她,因为根本瞒不住她。
“为什么?”
“因为我一开始就怀疑过她的儿子,涂坦,他曾是我哥的好朋友,又在我哥死后不久失踪了,我觉得他的失踪和我哥的死亡,多少会有一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