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绯(11)
可惜美好的回忆和遥不可及的憧憬,在绝望的当下,都是残酷的利刃。
顾迎清盯着向前方拐弯处,程越生的车停在那儿,亮着尾灯,不多时,一只手伸出来掸了掸烟灰,又收回去,后视镜里反射出明灭细微的火光。
她回忆起刚才来时路上,车上暖洋洋的温度。
心里渐渐不平衡,恨意和不甘也悄悄滋生。
她真的恨透了被人捏来摔去,搓圆捏扁的日子。
怪她还没修好一个“忍”字,好不容易抓到根救命稻草,今晚那一巴掌下去,救命稻草立刻变刽子手里的刀。
不知走了有多远,回首望不见来路,往前看不到尽头。
顾迎清累得慌,本就冷到几乎没知觉的脚,渐渐传来难以忍受的胀痛,她干脆脱掉靴子,拎着鞋子走。
她昨天还在低烧,晚上滴米未进,又吹了俩小时寒风,被程越生和他那小心上人折腾,身体越来越疲惫,精神也逐渐恍惚。
顾迎清难受得不行,隐约有想吐的感觉。
看到前面有个步道的台阶,她赶紧坐下,想缓一缓。
可这一坐下,顾迎清感觉越来越不妙。
她的身体在发烫,先前胃里传来的难受不但没有好转,还变成疼痛一点点蔓延到整个胸腔和后背。
她疼得冷汗直流,直不起腰,蜷缩着也无法缓和!
她立马摸出手机给程越生打电话,那该死的男人等到响到最后一声才接。
顾迎清的求生欲空前高涨,喘着气虚弱说:“程越生我要死了,快送我去医院!”
她拿电话的手都在抖,来不及挂电话,只想缓和愈演愈烈的疼痛。
程越生看了眼后视镜,发现顾迎清蜷缩着,整个人都匍匐倒在台阶上。
他脸色一凛,倒车回去。
顾迎清视线模糊,看什么都像蒙着一层水雾。
但她看清了那车标,是马不是牛。
程越生下车,见她嘴唇发白,额头渗出细汗,拧眉将人打横抱起。
顾迎清被一挪动,似乎更痛了,小脸皱在一起。
她死死抓着他大衣衣领想要转移疼痛,虚浮道:“我要是死了,一定会找你索命。”
程越生一言不发,把她放在副驾驶。
他开得比来时快很多,顾迎清痛出一种恐惧,总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心脏骤停,哭着催促:“快点……”
程越生就近把她送到了一家二甲医院急诊,顾迎清一下车就吐了。
结果查心电图没问题,血压血氧也正常。
程越生开始怀疑她装病。
医生会诊后,开了单子,“家属带她去查血做B超。”
“我不是家属。”
医生看他一眼。
顾迎清疼痛稍有好转,解释道:“暂时还是男朋友。”
程越生朝她投来嘲讽的一眼。
出了诊室,程越生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我有事,让人给你找个护工。”
顾迎清伸手夺过他的手机,脸色苍白地笑说:“我这是拜你所赐,你该不会以为这么轻松就能揭过去吧?”
程越生厉眸往她脸上一扫,“你又想如何?”
第17章 为了讨生活,不寒碜
顾迎清细声细气地说:“没别的,只是想你再考虑下我之前的提议。”
程越生点了点头:“懂了,讹人是吧?”
“这怎么能算讹?”顾迎清用格外认真且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逻辑分明道,“我今晚莫名其妙被你叫出来,受这一通鸟气,我不应该合理地索要些赔偿么?况且,如果你不打算付出些什么,作为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你以什么身份叫我出来?有什么资格在我被你的心上人打了个巴掌之后,阻止我打回去,还对我施展报复?”
顾迎清刻意略过她也还了他一个巴掌这事。
“那你报警。”程越生淡淡说。
“你真是居心叵测,明知这种程度不能立案,就想我竹篮打水一场空。”顾迎清摇摇晃晃地站着,“我要私了。”
她说着翻转手心向上,只见掌心多处破皮的地方渗出血丝,混合着砂石,脏兮兮的。
她一点点地把异物从皮肤上剔除,意有所指道:“而且,我可是靠手吃饭的。”
上一秒疼得要死,下一秒跟他讲条件,程越生冷嘲:“你脸皮厚的程度超乎我想象。”
顾迎清浅浅一笑:“为了讨生活,不寒碜。”
程越生哼笑了声,见她应该死不了,不欲与她继续纠缠,转身走了,留下一句:“医药费我报销。”
半夜的医院急诊走廊依旧灯火通明,担架床的滑轮咕噜咕噜滑过,分诊台边病人哀苦地求护士快点给他安排检查,疼得要死啦。
顾迎清盯着程越生伟岸挺拔的背影穿过喧嚣,出了急诊大门。
她默默收起表情,捂着肚子,自己去抽血做B超。
拿了单子回到急诊诊室,顾迎清说:“医生,我应该就是胃炎的老毛病,您给我开点药就行。然后我前两天发烧反复,本来今早降温了,晚上一受凉又反复了。”
医生看了眼单子,确实是有炎症,一边对着电脑处理,一边说:“明知胃不好,还不多注意点?”
“最近忙,一时疏忽了。”
“你这发烧反复的话,先输个液,开点药。”
顾迎清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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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越生离开医院,开车去了姑妈家小区楼下,让人送程之兖下来。
没一会儿,家里阿姨牵着小孩从一楼大厅出来。
程之兖气冲冲地鼓着脸,嘴也撅着,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他的陪睡兔子,不情不愿地爬上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