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绯(333)
程越生说赵星淮的确不是她儿子的时候,她宁愿怀疑自己有病,当初是精神分裂幻想自己怀孕生子的过程,都没往其他地方想……
他居然又说程之兖是她儿子,她就实在难理解了。
甚至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仅剩的那丁点理智和逻辑已经被全线击溃。
但她忽然在这一刻,重新回想他那句话,竟然被她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也”。
她睁大眼,试图看清他的脸,吸了下鼻子,“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
顾迎清没办法用“我们的儿子”这样的句子,她无法想象。
有些画面闯入脑海,一个小孩儿英俊还带婴儿肥的脸。
会稚嫩地叫嫂子阿姨,会撒娇,犯错后会有些小狡猾地讨好卖乖。
那家伙会滑板,会攀岩,说很小他爸爸就带他冲浪,一点也不怕。
她那时还想,如果小孩的妈妈在,一定会难以忍受这样危险的带娃方式。
她还想过,那小孩真的很像程越生,脸上却又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但从未想过,另一个人会是她自己。
龙凤胎妈妈说,孩子跟她像,以为那是她的孩子,她没当回事。
金玉吟说,养老院的老人也说那孩子长得像她,形容得有鼻子有眼的,她也未在意。
此刻她似茅塞顿开,猜到为什么程之兖第一次去三桥村,程越生让他戴着帽子。
他长得不止像程越生。
还像她。
程越生怕被人看出来。
“可我没见过你啊……”顾迎清头疼欲裂,眼泪止不住地掉,细细声地说着,“我跟赵南川结婚那天是第一次见你,我之前只跟他睡过,就那一晚……”
她皱起眉头来用力回想,像抓住浮木一样牢牢抓住他的手。
顾迎清的崩溃已经不仅限于心理层面,程越生牙关紧阖,握住她发抖的手,干脆地开口:“那晚是我,不是赵南川。”
她遽然抬头,盯他片刻,挤出一句话:“你跟赵缙是一伙的?”
“不是。”
其实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多少逻辑,挖掘多少细节,因为到这一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顾迎清问他:“赵星淮是谁的孩子?”
“沈纾纭。”
“你跟沈纾纭一伙的?”
程越生没讲话。
她又问:“你跟沈纾纭,跟赵缙是一伙的?”
“不是。”
顾迎清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第312章 一开始
清脆的声音,在逼仄车厢里快响快逝。
顾迎清把从下午起,积累的所有的无措愤怒,崩溃和执迷,全部汇聚到掌心里,但她的力道根本没撼动他分毫。
程越生从头到尾,眼皮都没动一下,甚至忍下了自己在受击时,本能会反应在神情和肢体上的狠厉。
他只是绷紧五官,沉默而用力地看着她此刻崩溃到极致后,神情惙惙,静静流泪的脸庞。
她一只手早就抬起来,手掌竖起,横在二人之间,拒绝他的靠近,另一只手也在无声中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桎梏。
顾迎清觉得很难受,难以言说,憋在心里面,又经由心脏被血液带到四肢百骸,导致她的身体感受到了真实的痛意。
胸腔窒闷如同缀满石子,生疼胀痛,她实在不知可以如何发泄,绞紧眉不行,咬紧牙不行。
她只好掐自己,想借由外力分散缓解这种摸不着的痛。
那一瞬间,她感觉不到痛,但有觉得好受一点。
程越生迟迟不松手,见她从痛苦地皱起五官,到挣扎力道也变小,只是本能地扭动手腕,忽地,她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掐住她左边小臂。
下一剎,她脸上的痛楚似乎减轻,神情更多的是恍惚迷惘,微启双唇,找回呼吸。
程越生意识到不对劲,伸手去掰她的手,发现她除去大拇指,其余四指用力收紧弯曲,指甲死死刺进的皮肤。
“顾迎清。”程越生撒开手,拍拍她失神的脸。
她缓缓回神,眼珠子慢慢转动,聚焦在他脸上,随后泄了力。
程越生立即把她的手紧紧裹在掌中,摸了下她刚才被自己掐过的位置,那里皮肤不再光滑,伤口传来些微湿意,应该是有血渗出来。
顾迎清不再挣扎,只是看着他,连眼泪也不再流,只是哭腔仍在,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别叫我。”
有话堵在喉咙口,很多。
思绪忽地又变得十分顺畅,因为她发现很多事情,也全部都说得通了。
比如她一开始觉得说不通的,程越生追了沈纾纭十年,沈纾纭都没答应他,为什么却一看见她就异常仇视,还说她是不要脸的寡妇?
她当时还想,沈纾纭对她态度,像被抢了男人似的。
“沈纾纭喜欢赵南川?”顾迎清问出来。
“嗯。”
顾迎清以为自己流不出眼泪,结果还是湿了眼眶,她好笑:“你为什么……为什么我想知道的你偏不愿意跟我说,我想听谎话的时候,你又不骗骗我?”
程越生未出声。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压着眉心凝视着她,相当贴合他无所畏惧,天塌色不变的性格。
唯一不同的是,她在他眼里看出不易察觉的不忍,不像以前,当哑巴也当得一副“随便你说反正老子不服”的叼样。
因为他常常觉得自己要么没做错要么不后悔,等你赶紧骂,早点骂完了事,少再烦他。
顾迎清如今更了解他了,知道他此时的反应是无话可说,是他理亏,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所以他无从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