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萤众生(1706)
“……不、行。”
我生生吐出字,想睁眼,依然只能左眼艰难的掀开一道缝隙,模糊的看向不远处的身影。
舌根太硬了,吐出的字都含混不清,“呃,谁、找孟……我、跟谁……势不……”
“万应应!”
乾安冲过来想说些什么,齐经理看向嘀嘀作响的心脏监控仪,不由得拉了他一把,俯身说道,“小萤儿,别着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最怕着急,我知道你不想我们去打扰到孟钦,放心,我不会找他的,三爷有更好的办法,你会痊愈的,来,先平稳下来,我保证不会去找孟钦,保证!”
我渐渐地安静。
思维又陷入了暗无天际的深渊。
稀里糊涂的睡着,我忽然有了种复苏的感觉,僵硬的身体里像是流进了潺潺的暖流。
仿佛生锈的机器被重新浇灌进润滑油,肌肉似变得柔软,指尖不自觉的颤动。
迷瞪的睁开眼,我看到了上方摇晃的输血袋。
那艳丽的颜色宛如天边的红日,照耀的我全身温温热热。
再度醒来,我是被刺耳的乐曲哭嚎声吵醒的。
睁眼的一剎那,四处都飞扬着铜纸钱。
“我的个妹妹啊!你怎么说走就走啦!”
乾安哭腔很是浮夸,“你个缺德带冒烟的~!就这么把我们扔下啦~!哇~!!”
“……”
啥意思?
我挂了?
他都给我哭毛了!
伴随着乾安的鬼哭狼嚎,唢吶的丧曲儿还在响着。
我懵懵的朝旁边看了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忙不迭的撑着胳膊坐起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又给我吓一跳。
乾安头上缠着白布,跪在我床尾处扯着嗓子干嚎。
正宗的干嚎。
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戚屹候叼着烟在乾安身后站着,像削刀削面似的飞着铜纸钱,跟玩扑克飞牌一样样!
武妹抱着个跟我一般高的女纸人杵在一侧。
刘小温胸前簪着白花,这俩像是在朝我默哀。
最让我开眼的是沐丰哥,他跟举炸药包似的高举着个扩音喇叭,里面正放着丧曲儿大殡葬。
“哎……”
我弱弱的发出声音,晃了晃手,“哥哥们,我,我好像还没死。”
谁知他们全都不看我,乾安依旧张着大嘴在那哭嚎,小舌头都乱颤了,“我的个妹妹啊~!世上的苦要是有八分,你是一分也没吃到啊!谁有你幸福啊!你咋有脸走的啊!哇~!!”
“不是,哥,哭早了,我这……噗噗~!”
哎呀!
戚屹候飞过来的铜纸钱都呼我脸上了!
我一把扯下纸钱,这什么情况?他们是看不着我吗?我成魂儿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又回头瞅了眼,不但看到了枕头上的轻微凹陷,也没看到有另一个我躺在病床上,心头无比的确认,我是真醒了,绝不是啥灵魂出窍!
那他们怎么还对我熟视无睹的?
“哥哥们,哎,你们看看我,我都坐起来了!别哭了,这……”
我正想下地拉起乾安,没走都得让他嚎走了,下一秒,就见一位年长的护士一脸狐疑的拉开门。
见到眼前的灵堂景象她先是大惊,转而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你们在做什么!这里是医院!怎么还放上丧曲了呢!都给隔壁病房的病人吓到了!还以为谁去世了呢!谢小姐那不是好好的么!再这样隔壁患者会投诉你们的!快把那曲子关了!”
哥哥们被护士大姨呵斥的倒是老老实实。
沐丰哥咔哒一声关掉了扩音喇叭。
乾安没事人一样的扯掉脑袋上系着的白布条,站起身还不忘扑落两下膝盖。
“搞什么,你们不嫌晦气吗?!”
护士大姨无语至极,“那个小伙子!你怎么还敢在病房里抽烟呢!”
戚屹候尴尬的从嘴里拿下烟,“没点,大姨,我就是习惯叼着……”
“你再习惯把火点了呢!病房里的烟感器要是响了,消防那边会立马出动!”
护士大姨一点没惯病,劈头盖脸的给他们一阵训,看到武妹抱着的纸人,她又是一激灵,“哎呦我的天!这纸人怎么活灵活现的!你们想吓死几个啊!赶紧把那东西弄走!这可是心脑血管科!给其他患者吓得脑梗脑出血了,你们能负起责任吗?!”
“大姨,这事儿不怪我们。”
乾安抬手指了指我,“是谢万萤让我们给她哭灵堂的,她提出的要求,您得骂她。”
“谢小姐半个小时前还没醒呢!怎么要求你们给她哭灵堂!你个大小伙子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护士大姨瞪着眼,“我当了这么多年护士长!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家属!是盼着她病情加重吗!”
乾安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我抿唇靠着床头,心头无端有点小暗爽。
该!
让你们整景儿!
跟我还玩起皇帝的新衣了。
这事儿可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刘小温很长眼力见的带头朝护士长道起歉。
见他们认错态度良好,护士长只能作罢,随后她又过来问了我几句话。
要不说人家是护士长,一码归一码,大姨面对我的神情很温和,还帮我按铃叫来了主治医生。
等到医生进门,看到地面一层的铜纸钱也是皱眉,但他像是心头有数,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哥哥们两句,便给我做了常规检查。
我依稀记得自己昏睡时有半边身子没知觉,醒来惊喜的发现又能行动自如了!
医生对我的恢复情况很满意,叮嘱我好好休息,轻声唏嘘着什么医学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