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萤众生(201)
嗯,在这个家里,我唯独还算能正常交流的就是乾安了。
他不会让我吃闭门羹,也不飞我白眼,不需要我投资什么,更不会在饭桌上说尸体肠子。
乾安放学后喜欢去后院打沙袋,心情好了也会跟我多聊几句。
他说不想换行当,哪怕踏不了道,跟在高人身边也算行走江湖,“喂,万应应,说多少遍了,你不许碰我的沙袋!”
我收回手,转头看他笑笑,“你以后可以跟着我,我们一起去打邪。”
“你?”
乾安嘁了声,“没看大家都烦你么,趁早收拾东西滚蛋吧。”
不要觉得他说的话难听,乾安能做到正常交流,我就很感恩了。
凤姨常念叨,钱难赚,屎难吃,求人膝盖要弯曲。
重点就在于“求”字。
不仅仅是求人办事,还有求得容纳,求得认可。
人心相对间,咫尺难逾越。
轮番打击后,我不再主动靠近。
至少也要等到魂魄固稳后再说,就像我不管多想打打沙袋,练练掌心,都不能去碰,因为那是乾安的东西,现时我败气太重,一不小心流出血,弄脏沙袋,给人添了麻烦就不好了。
只不过在这样的环境待久了,会很寂寥。
双手好像探进了冰凉的泥潭,无论我的手指如何握紧,泥浆都无法抓牢。
与此同时,我又得承受那份黏腻冰凉,滋味儿就很难受。
突然间就有了种很孤独的感觉,这种感觉无关于任何情绪,也没有诋毁和伤害,猝不及防的就来了,整个人似乎被世界推开,没办法靠近,也接纳不到什么,空空的,哭又哭不出来,仅有一种深深的悲凉,很难过,好像拼命地去找寻什么,结果,一无所获。
第179章 值
我不喜欢那种孤独的感觉,甚至害怕。
为了屏蔽它,我会偷偷帮东大爷做点力所能及的活儿。
他不光负责做饭,还要打扫院子。
秋天风大,后院的树又多,经常他刚扫完一簸箕落叶,没多会儿,地面又是厚厚的一层。
意境是意境。
清扫起来也是真麻烦。
一开始,我谨记侯哥说过的规章守则,唯恐打扰到东大爷,和他连视线都避免相对。
架不住我成天家里蹲,见面次数最多的就是东大爷。
他上了年岁腰椎可能不大好,每次扫完地,拄着大扫把都要缓半天,背部得一点点才能直起来,慢镜头似的,反手再去锤锤后腰,缓过来他才能去做旁的事情。
前院后院,他总有做不完的活计。
让我倍感亲切的是他穿着,东大爷做饭时会换厨师衣服,系围裙。
做别的活儿他就是一身深蓝色的工作服,和我爸干活时的穿着打扮很像,也会戴白线手套。
我观察了几天,趁东大爷不在便会去到后院,先假模假式的抻两下腿,然后在快速戴好一副胶皮手套,谨防手指被毛刺啥的划破。
算发现了,败气可能就是愿意让我流血,时不时就得添点彩。
我倒没啥事儿,小伤口也不疼。
关键咱这血的质量不行。
别回头忙没等帮到,再让东大爷咔咔花上钱了,那我不是造孽了么。
武装完毕我就找出扫把,一阵狂扫。
院子大,工程量也是浩大,扫一圈下来我胳膊都酸。
搞定后我就坐回廊下,没事人一样的喝茶看书。
就算东大爷从我眼前走过,我头都不抬。
真正做到了逆向尊重。
互相当对方是空气。
想想还挺有意思,在这个家里,很多事情都是反着来。
犹如师父的名字,犹如我的身体。
旁的长辈宠溺孩子,会去跟孩子多亲近。
师父对我好,日常却鲜少和我多聊什么。
原因他初始时就说了,情意对我来说是负担。
师父也很忙,他经常要出门,不是去见些事主老友,就是去医院检查身体。
即使待在家里,也会有事主上门,在他的书房里聊上小半天。
不过我们并非只有在晚饭时才能见面,梦里的师父依旧在孜孜不倦。
有时候师父在家,他会在主楼二层的窗子后负手看我。
视线远远相对,师父会指指肩膀,那是提醒我要添加衣物。
偶尔他也会叫我去到书房,考我一些玄学知识,跟着又指出我的缺点,“好像?什么是好像?命理堪舆之术容不得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那么多比方和可能。”
书本不客气的扔回给我,“拿回去继续看。”
我溜溜的准备离开,他又叫住我,“万萤儿,你知不知道高手通常要具备什么特质。”
看向师父,我摇了摇头。
“要耐得住寂寞。”
他轻轻笑了笑,“只是可惜,为师一辈子独善其身,年过半百,倒是有了你这么个累赘,无论我日后去到哪里,离家多远,想到你总会头疼,想寂寞都不成了。”
我跟着他笑,“因为您不是高手,您是高高手,高处不胜寒,我得陪着您暖和暖和。”
师父懒得理我,挥挥手示意我赶紧滚,眼底流出的笑意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我步伐轻松的下楼,心里明白,师父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他有我,不寂寞。
开心了许多,更能沉下心思看书,从书里去找寻旁的慰藉。
虽说我在这个家里像个边缘人,除了师父,没人会心平气和的主动来跟我聊天。
换个角度想想却是好事,大家不来往,我的败气就不会起什么波澜。
现在我不光有两百多块,齐经理给我的那张银行卡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