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阿斯伯格症的你之喜欢你(102)
“陈煜。”那个男人叫住我,“过来见一下这是你妈。”
我顿住脚步,下意识地看过去。
那一瞬间我甚至是真的相信,直到那个女人露出娇羞的表情,奶奶伸手拍向那个男人的背,说:“你这孩子,这才第一面就胡乱让叫啥啊。”
我反应过来,原来是继母。
“陈煜,你过来。”那个男人叫我,“你说你大学毕业之后能挣多少钱?”
我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他又在打我学费的主意,手掰下门把手沉沉地回:“明天还要上晚自习,我先睡了。”
我连刷牙洗脸也没了兴致,将被子盖住我的眼睛耳朵,期盼自己能够十分钟就睡着。
果然,十分钟不到,外面就热闹起来。
我将被子拉下来,脸感受到外面冷冰冰的空气。
外面果然传出来诸如什么学费,做生意,结婚,甚至,还有真爱这种词汇。
我差点就笑出来,真爱,那个男人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词语吗?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听睡着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那个女人也不在了。
虽然我不想和这个男人一起吃饭,但是也不好意思拂了爷爷奶奶的一家人整整齐齐吃饭的愿望。
果然,一到饭桌上,奶奶说:“唉,咱们一家很久没有这么好好吃过饭了。”
那个男人果然很会讨好地给爷爷奶奶碗里夹上菜。
“对了,中午要去朱家村坐席,陈煜跟着一起去吧。”那个男人说。
“我要写作业。”我说。
“我都交了份子钱了,那不得吃回来?”他语气凶煞了许多。
“谁结婚啊?”爷爷问。
“害,一个同学。”他这样回答。
说起结婚,话题自然又扯到那个男人身上,说到昨天那个女人,说到他的第一次婚姻,说到某个女人不检点,结了婚也不收心,不会做家务,生了小孩也不照顾就跑了,没有责任心。
哪有亲生母亲会把自己小孩扔了的。
又开始了,从小到大这样的话题无数次地在饭桌上展开过,某个女人,某个陌生到我毫无印象,只知道她是我生物学上母亲的人,她的缺点我都能倒背如流。
我没见过她,但是我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说着说着又回到这个男人的婚姻大事上来,饭桌上明枪暗箭,拍桌子撂筷子,一度僵持到让人难以下咽的程度。
在恰当的时间他们总会齐齐地望向我,而我拿勺子用力地戳向粥里,认认真真地说:“我讨厌生我的那个女人。”
饭桌一下子归为安心的平静,所有人都在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
我面不改色地继续吃我的饭。
只要我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说出我讨厌这三个字,所有的吵架都能暂时缓解。
虽然我不懂,说我讨厌某个女人,究竟有何意义在呢?
我想的是,朱家庄,那估计是可以看到董媛了。
不知道她在家做什么呢?
回忆:我是讹诈的工具
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仇恨,都是有意义的。
在那个不存在这个女人的时空中,那种不存在的仇恨,只是我以为不存在。
当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知道,我恨她。
她穿着亮闪闪的红色旗袍,头发盘了起来,一张脸精致,却又老气,本来笑着的红唇看见我却是僵硬了,眼神从那个男人身上转到我身上,更多的是困惑。
我突然有些后悔跟着来了。
我看向饭馆前面摆着的巨大环形气囊,新娘:安怡;新郎:朱建国。
原来她叫安怡。
好难听的名字。
无聊而又平凡。
长的,也不好看。
幸亏我长得并不像她,不然怎么看都很丑。
可是,为什么要带我来见她呢?
在我十几岁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这个女人的身影,一张照片没有,一通电话也没有,看西游记看多了,我经常怀疑我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家里严禁我说出她,除了爷爷奶奶骂她的时候会毫无顾忌,其余时候她都是家里的一片禁地。
“几百年没见了,都结婚了哈哈哈。”这个男人先伸出手来打招呼,熟络地联系着,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好像昨天才刚刚分别。
她似乎不认识他,似乎又认识他,不想理他,却又很难把目光移开。
“我也来祝福祝福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来,放在门口的礼账上,跟那个拿着毛笔的人说:“陈家强。”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他,观察这个和我属于一个家庭的男人。
他脸色黑黄,理得短寸头一根根刚刺一般,眼珠又黑又深让人捉摸不透,嘴唇青紫,好像是吃了什么毒药一样。
他笑着看着新娘,突然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前,说:“认得不?”
他的手又黄又丑,我一抬双臂挣脱了他,说:“我要回家了。”
我没有兴趣看她的婚礼,也没兴趣跟他一起坐在这里吃饭。
“陈煜你给我回来,你要是赶走你等回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信不信!”
我的脚步硬生生因为这几句恐吓的话停住。
我信,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爷爷奶奶一定站在他的那边。
他在勒索。
我这时候才明白,明白为什么他会带我来到这里,也明白我的学费和他做生意之间的钱是如何平衡的。
那么爷爷奶奶,是知道的吗?
爷爷奶奶那样地不许我提起这个女人,却是因为他做生意需要钱,所以就让我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