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水花溅出来，落在卷子上，洇出一小团黑色。

董媛皱了皱眉毛，喘了口气，嘟囔了句。

“干嘛呀这是。”

她低下头，翻书包，看桌柜，最终从桌上抽了一张卷子，压在桌上，手掌按上去，擦起水来。

我的个头比王粲高，抱着手臂微微低头看着她。

王粲要微微仰起头来，才能与我对视。

董媛还用卷子擦着水，感觉卷子是被她揉破的，眼睛盯着卷子死死不放松，半分眼神也不给王粲。

偏了偏身子，我挡住半个她。

我知道，她可能又是害怕了吧。

王粲冷哼一声，嘴角似笑非笑。

“你们就是蕾丝对吧，你们明明就是一对啊，你们是同性恋，你们这是病，得治才行！”

四处流窜的流言终于从王粲的嘴中说了出来，那个貌似冷静，温柔，理性，做人不偏不倚，不欺负人的王粲，流言终于从源头流了出来。

我冷冷看着王粲，绝不会给她她想要的反应。

我只担心董媛，希望她就算没有勇气反抗，至少能保持不动。

纸摩擦桌子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了。

王粲看向我，看向我身后的董媛，提起一口气，踮起脚尖，用手戳着我的额头。

我举起手，握住她费力举起来的手，向前推过去，她的身高瞬间矮了回去。

她用力顶着我，可惜力气实在是太小，一下就被我压了回去。

我用了些力她伸出来的手指在我手掌中有些软绵绵的，或许下一刻，可以变成甜甜的棉花糖。

仿佛下一秒，就能闻见那种香甜。竹节虫在我手中慢慢瘫软，碎成一片片的，混合着汁液的香气。

王粲，她的脸已经变了颜色，但是如果掩藏在雪里，又会是什么颜色呢？在那一刻，《情书》电影里面被冰冻的蜻蜓在我脑海中闪过。

而竹节虫被冰冻，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一个短短的一剎那，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彻底将王粲冰冻，想要将她捏碎，想要让她永远地闭上她的嘴。

我想杀了她，不过只是那一刻罢了。

一见势头不对，她立马软了下来，手指在那一瞬间抽去去力气，啊地尖叫一声，五官皱成一团，像是擦完玻璃的报纸。

哇的一声，王粲哭了出来。

本来安静的，各干各事的，低着头的，看黑板的同学，都纷纷侧目，万千道目光注视过t来，犹如万千只蚂蚁啃噬着后背。

密密麻麻一圈人的围观和指责，一想到这样的场面，就像是被一群飞过来的乌鸦一样扑到。想到这里，我头疼欲裂，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捂上她的嘴。

此时啪的一声，胳膊被重重地打回来，整个人往后退后一步，董媛的手肘重重地撞在我的胳膊上，疼得我吸了口气。

定睛一看，原来是董媛一个不小心，将水杯碰到了地上，水也洒了一地。

她一脸抱歉，低下身去拿杯子，一边弱弱地说：“对不起啊。”

哪里来的这么多对不起，我弯下身子就去拉董媛，王粲自己的杯子自己去拾。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绿茶？”王粲突然停了哭声，两只眼睛下面流淌着的泪水还没有干，看着董媛，就发起疯来，抓住董媛的肩膀就开始摇晃。

半路的手突然拐弯伸向王粲，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管是抓还是挠亦或是推，先把她拉开了再说。

然而我却是听见啊的一声，随后眼角瞥见董媛脸上那不易察觉的，仅仅存在半秒的微笑。

几乎一瞬间，那个微笑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表情的僵硬，以至于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那个笑，阴暗而又诡异，像是扭曲爬行的玫瑰，在一片漆黑中绽放出花来。

那个笑，是我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董媛脸上的。

没等我去拉开她们，向来柔弱不起冲突，发生什么事情就爱掉眼泪的董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王粲甩开去，咬牙切齿，嘴唇颤抖着，用尽全身全部的力气吸了一口气，看着王粲，并不说话。

我正在想那笑容是不是真实存在于董媛的脸上，以为这就算了，董媛也做不出其他的举动了，但是没想到董媛不过是在蓄力。

一秒钟之后，她口齿清晰，声音凌厉而又洪亮，甚至有些破音。

“你先管好你弟弟的事吧，不是要结婚了吗？你弟弟，你弟弟不是要结婚了吗？不是要生孩子了吗？不是说又不打胎了要娶他了吗？要娶他的同班同学了吗？”

董媛的眼睛因为愤怒，弯曲成三角形。

而王粲因为吃惊，一时间竟任由董媛说了下去。

“所以，”董媛猛地吸了下鼻子，“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再来管我们吧。”

我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心中竟然有些得意，双臂环抱，看着王粲。

她脸色惨灰，有一瞬间的怔愣，好像从未看见过董媛这样的眼神。随即她反应过来，问：“所以那些话，真的是你传的？”

董媛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打自己因为王粲的纠缠而皱巴巴的校服，喘着粗气。

“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跟白眼狼一样？就像以前一样，永远是个白眼狼！你自私又白眼狼！”

王粲眼睛里又甩出来两滴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此刻好奇心驱使着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王粲能演到什么地步。

董媛的力气似乎在那一刻全部泄掉，第一招已经耗费掉她所有的力气，第二招完全垮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