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阿斯伯格症的你之喜欢你(120)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我的后半句话赌在喉咙里。
“对,不愧是我的种……”
如果说刚才我只是害怕被叫家长被教训,被揪着耳朵去跟王粲道歉,被迫跟王粲说好话,说对不起的话。此时则是犹如晴空霹雳,震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他的种?
“谁是你的种了!”我脱口而出。
本来光明的,向上的,晴朗的未来突然迎来世界末日,一时间风雨大作,乌云弥漫,雾霾四起。
深藏在脑中不堪的记忆猛地袭来,“强奸犯,强奸犯,生出来的小孩是杀人犯”从不知名的遥远的地方飘来,在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回荡。
这是小学时候我听得最多的一首儿歌,以至于我很讨厌儿歌,很讨厌听歌。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歌,都是这样子的。
我不记得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走进的办公室,只记得他脸上自豪的笑容,那笑容像是鬼一样,在心中生根发芽,像是梦魇,找准我的弱点,猛地往进一钻,恐惧蔓延到我的每一处血液,之后我的皮肤就变成了黑色。
不知不觉中,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
随后是放大的董媛的脸。
“怎么了?”她问我,伸手举起她的袖子,却迟迟没有动作,停在半空中。
“没事。”
“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摆摆手,“只是,没想到是他。”
“真的没事吗?”
“你说,我和他长得像吗?”我问董媛。
她迅速地摇了摇头,说:“一点也不像。”
“真的?”我怕她不过是为了配合我随口说的。
“对,一点也不像,反正,我一直不觉得你们是父女。”
“我们本来就不是父女。”
“那我长得像那天结婚的那个女的吗?”
“额,那个。”董媛开始挠头,“也不太像的样子。”
“真的一点点都不像吗?”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望,心中五味杂陈。
“嗯,那个,其实,有点像,一丢丢?一丁丁?”
“到底像不像啊?”我有些着急。
“那个。”她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指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她会老老实实听我的。
“嗯?”我恳切地望着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案,定下我的心神。
董媛突然伸出手掌,放在我的脖子下,向下抚着,一下又一下。
这动作奇奇怪怪的,我不由自主地推开。
“你这是干嘛?到底像不像嘛?”
“帮你顺气。”
“一般不都从后背顺气吗?”
“是吗?我最近看的电视剧是从前面。”她亮晶晶的眼睛又开始发光。
“少看电视剧吧。”我只好说,“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也有一部分不骗人。”
烦躁,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电视剧上去了,干脆闭住嘴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开始想象那个女人的样貌。
可是,一闭上眼,心中一空,任凭如何想象,仿佛触手可及的音容相貌却像是溶在水中的纸巾一样,恢复不了原样。
我用力地打捞,浮起来的不过是些碎屑和泡沫。
而那个男人的样貌,是那样的清晰,如同镜子一样映着我的脸,用力捶也碎不掉。
于是我此刻又恨上了那个女人,为什么我的命运要这这个男人仅仅联系在一起呢?
又或者,我根本不是他们谈恋爱的意外,说不定是犯罪的种子。
对,说不定那个女人是被迫的,所以这么多年了,才从来不来看我,从来不见我,甚至连照片也没留下一张,一通电话也没有,我连她的一口热水都没有喝过!
我的脑子要炸开来。
“董媛。”我没话找话,“你是长得更像你妈,还是更像你爸呢?”
“都不像。”董媛回答。
“这不可能,这是基因。”
“那我就是基因变异。”
“怎么能随随便便说自己基因突变?”
“我说的是基因变异。”
“这有差吗?”
“这是人类遗传的客观现象,你生物都学哪去了?”董媛突然拿出来老师的派头,“所以,你也是基因突变。你不像你爸,也不像你妈。你谁也不像。”
“那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也差不多,人类的祖先是猴子。”
气到不想跟她说话。
此时漫长的自习课终于结束,钉的一声铃声拉得超长,闹哄哄的桌椅声先挤了出来,涌进楼道。再接着是喧闹的叫声,将楼道挤的满满当当。先是几个人冲了出来,朝着厕所就奔了过去,只留下一阵热风。
“你看,所以我自习课上厕所。”董媛莫名其妙自豪起来了。
“你可以回去写作业了。”我说,“罚你一节课应该就差不多了吧。”我正想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你可以回去做你的作业了,毕竟学习成绩刚刚有点起色,不能放松勇敢直前才是真理。
然而办公室的声音使我大脑一片空白,耳朵不由自主挪过去,听里面在说什么。
“没什么歉可道的,陈煜先动的手怎么了?搁谁谁不动手,你们家孩子被这么说不动手吗?那不傻缺吗不动手?”
那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透过厚厚的帘子传到外面。
“如果不是你们家孩子胡说八道,陈煜怎么会动手呢?我说你们家孩子喜欢女孩子你们乐意吗?还是说你儿子喜欢男人你乐意?”
突然间奶奶揪着我的耳朵去给别人道歉也没有那么讨厌了,说那么几句不情不愿的话就把事情了解,大不了回家待个几天,似乎也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