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王粲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补补紧追。

“你不知道吗？她又自私又小气，又和每个人作对，是个学人精……”

“她还不讲卫生，每天赖床，鼻子总是呼吸很重，动不动就叹气……”

“我知道，”我转过身来，王粲猝不及防地跌下去一个台阶。

“我知道，”我重复，“所以，你欺负她，我就要视而不见吗？”

“所以你是个同性恋对不对？”

王粲一定是疯了，她就如此无法容忍她的生命中，出现一个和她不同想法的人吗？

“叶亮那个时候，你不也看着了吗？”

我转过身去不再理王粲，任由她在我身后絮絮叨叨。

怎么，她在威胁我吗？她要把董媛逼成叶亮那样子吗？不知道她是低估了董媛，还是高估了她自己。

回忆：退学的威逼

董媛说她倒是记得王粲说的事情，她也记得她的反应，她甚至还问我需不需要去道歉。

猴年马月的事情，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她手指打结，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我说着：“我感觉，我，很难，很难，就，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的结结巴巴，但是我听懂了。她笨拙地学着苏放的样子突然浮现在我脑海中，在过去的时光，她一直是这样做的吗？

忍俊不禁，我蹲在她面前，细细打量着她，认真地问：“董媛，你是不是，外星人？”

“嗯？”她认真地发出疑问。

“你看，感觉你好像……”我仔细斟酌着措辞，尽量词语温和不伤人，“笨拙地学习，好像别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你要经过很多次学习，才能学会。”

我分明是笑着说的，董媛定定地瞧着我，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睛中掉落出来。

意识到自己哭了后，她立马扭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嘟囔着问：“如果这辈子都学不会呢？我觉得，有些东西这辈子我都不会了。”

“什么东西，会这辈子都学不会？”分明我一开始是在开玩笑的，董媛的表情却是越来越认真。

“被人喜欢……”

“啊，这算什么？”

“没有人会喜欢我的，”她嘟囔着，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将脸凑过来，“你会喜欢我吗？”

她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却又带着一丝丝迷茫和迷离，像是被夏天暑气蒸过的湖水。

咽了口唾沫，我低头认真把自己的口袋揉搓了下，漫不经心回答：“当然不了，我喜欢的是柏原崇。”

她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不过……”一直都听董媛问别人喜不t喜欢她，却从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喜欢谁呢？”

在静谧的楼道里，我的声音很轻很轻，飘落在楼道里，和安静的氛围相匹配。

我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陈煜！”

半空中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喊，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好像刚才一直置身于梦境一般，噔噔噔向我跑过来的苏放，才是真实的世界。

“陈煜，你爸要给你办退学！”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苏放嗖地拉起我的手，说：“快点，人在办公室呢！”

当我跑进办公室的时候，那个男人果然在老班面前站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老班皱起眉头，一副不愿意听他说话的样子。

一定是关于退学的话。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狠狠地推开他。

然而他又高又壮，不过是感觉到了些许的冲击，不过是扭头看见我笑了笑，说：“老师，你看我家孩子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我压低自己的声音，不看他，只看向老班，说：“我不退学，我凭什么要退学？”

老班视线在我们俩之间徘徊，恍然大悟，才知道这个男人在耍什么把戏：“我也是说，您这家长当的，再有没几天就高考了，这个时候退什么学？开玩笑呢搁这……”

“她这学习成绩，没啥希望，以前可能还能有点希望，现在是没了，名次一直往下降。”男人笑嘻嘻地样子。

老班一张嘴，我实在忍不住，抢先道“只不过是偶然的波动！”我瞪着那个男人，又转头跟老班道歉，“对不起老师，他是……他是疯子。”

“一个女孩子，念书有什么用？反正也得嫁人。再说了，你又念得不好。”他对我说的话毫无反应，吊儿郎当地站在办公室，理所当然地说，同时还看向办公室的老师们，“老师们，你们说对不对。又不是男孩子，男孩子还能娶媳妇，女孩子，不知道了……”

我咬牙切齿。

生平第一次，我忍着恶心，尝试去碰这个男人，捏住他的胳膊，用力又拉又扯，希望能把他扯出这个办公室。然而对于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我的力量实在太小，他轻轻一甩手就将我甩了出去。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力量悬殊得可怕，再纠缠下去，不过又是一场笑话。我甚至，低声，好声好气地，难以启齿地说：“爸，爸……”我在央求他，“先出去，先出去，出去说……”

我忘记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在此时，我只希望能赶快结束这场丢人的闹剧，像是之前一样，将这个男人从我的时光中抹去，无论是用拳头，还是央求他，总之，离开这个我一直生活的学习生涯就好。

我低着头，他振振有词：“你有脸在这里念书，我没脸供你。在学校跟个女同性恋一样，成绩也不好，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