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愿，她们的宿舍都是在一个楼层，只是分布在走廊的两个尽头。

宿舍楼吵吵嚷嚷的，带着下雨的潮湿粘腻，狭小的楼道挤满了人，雨伞在其中跌跌撞撞，淅沥着水流。宿舍里面更是拥挤，大家都搬回来不少东西，这个放在这里，那个放在那里。苏放让我找剪刀，划开封口的箱子。我不知道剪刀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划开什么封口的箱子。在我终于手忙脚乱在指挥下找到剪刀的时候，外面传来嘭的一声爆炸。

往门口望了一眼，那边苏放还在喊着剪子剪子快拿过来，旁边的女生默默说了句，不知道谁的暖壶又爆炸了。

心中了然，拿着剪子又回去找苏放。

嘭——

那声音把我钉在地上，整个人抖了抖，心跳突然加速，手心贴着剪刀的手柄，黏糊起来。

“谁的暖壶又炸了吗？”旁边的女生扶了扶眼镜，这么说。

嘭——

又是一声爆炸。

出了宿舍门，楼道里哄乱的人群如流水一样朝着另一边涌过去，时不时有人探头出来张望问着……我挤过人群，那边是董媛的宿舍——对，我没记错，是董媛的宿舍——

啊——

紧接着传来一声尖叫。

我从没觉得那条走廊那样长过，长到我走了很久，都走不到。

我挤过人群，终于到了她们宿舍门口。

嘭的又是一声。

门口的人都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小小的宿舍水雾缭绕，我穿过去，什么也看不清。董媛就站在靠里的位置，我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全身发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流——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湿淋淋的，漏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泛着桃紫色，她的眼睛睁开，虚弱地喘息着，每一寸皮肤都在呻吟，衣服上，胳膊上，头发里，嘴唇上，银色的内胆碎片亮的发光……

那个人，是王粲。

“校医院，叫医生，叫医生，打120……”慌乱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对着宿舍躲在角落的同学喊着。

站在我旁边的董媛摇着头退后了两步，随即如同风一样消失。我下意识地去拉她，却只和她的胳膊擦过，只剩下一股热风被攥在手里。

我追出去，一头撞见正在赶来的校医院的医生，让了几步路，在拥t挤的楼道里找不到她。追到外面，大雨之中，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往那边跑过去。

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好像在油锅里面煎鸡蛋一般，在地上打出一个个的漩涡。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追上去问清楚才行。

我追着跑过去，在下一秒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我几乎是在偌大的校园里面大海捞针，宿舍楼周围，教学楼，操场，树林里，校园里的每一条小路，每每在找寻结束时，离开时总会频频转身，期冀能出现电影版的场景，在我没注意的角落，她默默地站着，等待着被我找到。

可是，电影最终只是电影。

大概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者是三个小时？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看着依旧不减的雨势，只觉得绝望……

走到校园内的最后一个树林，将里面弯弯曲曲的道路绕了一遍，却依旧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详的预感愈加强烈，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若是这次找不到她，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也就是在我要放弃的这一刻，从树林的深处隐隐约约有声音——在这样的大雨下，说不定是她在哭也不一定。

我踩着草，踩着泥，想也不想就朝着那声音追过去——下一秒，我就楞在原地。

不仅仅是董媛一个人。陈夏凉也在。

陈夏凉已经将董媛摔在了地上，粗鲁将她压在身下，毫不犹豫地将董媛的裤子扒下来……

董媛激烈挣扎着，然而在陈夏凉的力道下，实在微不足道。

每一滴雨凄厉地滑过我的耳边，深入骨髓的疼痛从心底蔓延，我握紧了我手中的剪刀。

我跑上前去，一把将陈夏凉从董媛的身上扒了下来，推到旁边，站在董媛的面前。他显然没有任何防备，轻轻松松就被我扒了下来，整个人摔到旁边的病树上，哗啦啦掉了他一身绿黄交杂的叶子。

陈夏凉抹了把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来帮你。”从喉咙深处，我发出了我从来没有发出的声音。

陈夏凉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问：“你说什么？”

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我走上前去，单膝跪地，将手伸至他的腰间……他松了一口气，突然笑起来问我要干嘛……我解开他刚才还没来得及解开的裤子，扯开他的内裤，将剪子伸了进去咔嚓剪了下去……

不过，比我想象的难剪——

6月5日那天，学校发生了两起伤害事件。

回忆：最终章

在派出所，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高中三年陈夏凉做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可是却很难说出他究竟对董媛做了什么……我不懂我这种羞耻感来自于哪里，我可以用不轨，可以用暴力，却始终没有办法说出那两个字。

直到派出所通知那个男人来，当他出现在门口，大雨里陈夏凉做的事情再次冲击我的脑海，我的胃骤然抽搐，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忍不住吐了起来。

直到将胃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酸水吐了一回又一回，干呕了很久很久，我才止住。

当初他也是那样的吧，然而他竟然是我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

这时候，我终于能站起来，口齿清晰地告诉我对面的警察：“陈夏凉，他想强奸董媛，我这是，正当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