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阿斯伯格症的你之喜欢你(62)

我能感觉，自我周围泛出一片圆圈一样的涟漪，击退了围观的所有人，所有的人都退后，留出这一小片空地。

我在这中心，和这女人。

我毫无反抗之力，我的反抗更像是挣扎，小打小闹，小抓小打。

回忆：日记本里面的喜欢

董媛在这个时候扑上来是我没有想到的，愤怒的表情在她木然的脸上泛起，最终化为扑上来的力量。

她跑上去用力地抓住那个女人的手，用力地甩着。

她们两个人撕扯起来，带着我夹在其中，将我的头发用力地扯了下去，手在我脖子上捯来捯去。

董媛很多次都被甩了出去，她瘦小干瘪的身躯被那个女人轻轻一甩就甩了出去。即便如此她仍旧像只蓄势待发的猫，一次又一次地扑上来。

我只听见啊的一声，头上的力量陡然松弛了，头皮一阵发麻。董媛正好一口咬在那女人手上，被甩出去的时候，在那女人的手腕上留下了清晰的牙印。

那个女人张牙舞爪地朝着我扑过来，这时候几个保安从后面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我站起来，看着狭窄的楼道里那个女人被拖了了出去，她用力转头看着我，四肢乱舞朝着我要飞过来的样子，只看得见血盆大口，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董媛站到我旁边，沉默地说：“她是叶亮的妈，那天我在医院看见她了。”

我终于听懂一句。

“我儿子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死的！”

声音尖锐，刺耳，像一把箭刺入我的胸口。

我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低下头那声音依旧回旋在我头顶。

我用我的声音盖过她的声音，大声对董媛说：“她说的啥地方的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

苏放着急地扑过来，替我将衣服上面的尘土拍下去。

“没事吧没事吧？”

我抖擞了一下身体，整理了下衣服，笑着说：“没事没事……”

我拉着苏放朝着教室走去，说着：“走吧，继续上自习课，也不知道他妈发什么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这个事情。”

一个可悲的女人。

不过是可悲的女人来发泄她的怒火罢了。

可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叶亮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着苏放反驳，“我早就说我不喜欢他了。”

但是我突然觉得，这大可不必和苏放解释，因此又朝着那个被拉走的几乎看不清的身影大声喊道：“难道他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他吗？”

一晃，那个身影就被拉走了，只剩下每个教室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同学们。

苏放拉住我，说：“拉走了。”

她的手伸上来摸我的脸，“疼不疼？”

我别过脸去，拨开她的手，双手叉腰很冷静地分析：“喜欢我的人，多了去，难道我也要喜欢他们每个人吗？当妈的多少有点毛病，带着她儿子也不正常。”

这样说着我拉起苏放的手，却感觉到背后的一道目光。

正是站在原地的董媛，她阴郁地看着我，脸上是奇怪的表情。

我想起来刚才多亏她的搭救，不顾她眼神异常，走过去跟她说：“刚才谢谢你。”

她却是摇了摇头，突然诡异地笑了。

“你笑什么？”

“你明明就怕得要死，为什么装作不怕的样子？你明明就觉得跟你有关系……”

“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一脸无辜，说：“是你问我我在笑什么的。”

叶亮的母亲一直认为是因为叶亮喜欢我没有得到回应所以才万念俱灰寻死的。

当她摊开叶亮的日记本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看见叶亮写的歪歪曲曲的字，他说他喜欢我。

他说t，他喜欢我，但是好像让我觉得很丢人，很恶心。

他看见我跑去厕所呕吐，觉得他活得不堪丢人。

他说他喜欢我坚定不移，喜欢我不废话，喜欢我叫他的名字。

他说他喜欢我淡淡的一脸懵逼的可爱，那种跟人说话的懒惰与恹恹，是他喜欢的模样。

他说她喜欢我听不懂就不听，不感兴趣就离开的样子。

他说叶亮这个名字，在我嘴里，有秋天梨子的香气。

他说叶亮这个名字，只有两个字，舌尖轻触下齿，再移动到上齿，就能发出的音节。

他写的东西我都知道，满满的日记本里面全是喜欢我，没有任何关于其他人的事情，那个日记本里面全是我。

我想起叶亮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而又质朴。

我看着这些，想起他的眼睛。

所以呢？

我从日记本中抬起头，望向满脸泪痕的叶亮的母亲，问：“所以呢？”

我告诉自己：我不需要为任何人的死亡负责，不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那么，我是杀人犯吗？

可笑，体内不知道什么力量跃跃欲试要将我撕裂，我握着拳头，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抵住桌角。

“所以我当他的女朋友他就不会死了吗？”

我漠然的态度激怒了他的母亲，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扬起手就要扑过来。

一旁的老班及时将我朝后拉了拉，挡在我身前。

我知道他也有些忍无可忍，本来把我叫到这里他就已经很不情愿了。

在他心中，我和这件事情也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叶亮母亲太吵太闹，他才将我叫了过来。

“陈煜，你回去上课吧。”

“老师，我要回家。”

“你先回班。”他说。

我点点头，走出办公室就朝着校门口走去。